拓跋晓晓跟做梦一样。
郭嘉爱喝酒,喝酒却不行,几杯就喝翻了。拓跋晓晓见他不行了,持酒而起,把陪坐的人都喝一遍,喝完众人,发现拓跋阿尔蔑到了,一脸的严肃站在外面,就跑到他跟前,去挽他的胳膊说:“阿弟。你怎么来了?”拓跋阿尔蔑一扭脸就走。拓跋晓晓只好跟上,跟了一阵,拓跋阿尔蔑说:“狄阿鸟不会接手陈国的,他是跟着浑水,你怎么能亏待拓跋久兴,招待他呢?”
拓跋晓晓笑了。
他在拓跋阿尔蔑耳边耳语片刻,拓跋阿尔蔑说:“我边去行散,边想一想。”
拓跋晓晓也老觉得他高深莫测。
五石散在陈国还不是那么流行,倒是没有盛传它的危害。其实就是盛传也没用。那些大门阀,大贵族,要的是各种享受,都认为自己能够行散得方,只要飘飘欲仙,只要超尘脱俗就行了。
拓跋晓晓回去陪客人了。
拓跋阿尔蔑就沿着园子行散,随着服用五石散的日子越久,他越有点反常,不管显得多么高深,却不是常人可以理解。
随着行散完毕,往家走去,一边走一边念叨:“拓跋晓晓要投降狄阿鸟。拓跋晓晓要投降狄阿鸟。”
一路回家,王曲曲坐在庭院抚琴,一眼瞅见他,暗自一声气叹。
女大十八变,随着脸上的婴儿肥渐渐消散和锦衣玉食带来的营养,她身骨一下挺拔起来,显得娇柔妩媚。
但是她很少去笑。
王双锡告诉拓跋阿尔蔑,说她在陇上受到过刺激,受过伤,慢慢就好了,新婚燕尔的,拓跋阿尔蔑也不觉得,时间久了,拓跋阿尔蔑不由得不舒服,自家正妻,心里好不懊恼,感情越日久日淡。
王曲曲虽然不冲他笑,对他还是有着深厚的感激之情,停住琴身,要求说:“殿下。再行散,你让妾身陪着你。别栽倒了。”她听到拓跋阿尔蔑念念有词,以为是有话说给自己,追问说:“殿下。你说什么?”
拓跋阿尔蔑行完散,觉得头脑好多了,就应了一声说:“没与你说,拓跋晓晓要投降东夏王,东夏王就要进城了。”
王曲曲心里咯噔一下。
她竟没有迎上去送拓跋阿尔蔑进屋,凝思盯着夜空,突然往琴上一趴,“呜呜”地哭起来。
哭了不大会儿,她揩揩连忙,坐端正了,开始弹琴,琴声散乱,不成曲调,不知怎么拨到了,她一声呻吟,弦断手伤。
指若柔荑,飘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
过了片刻,她悠悠地说:“他放阿尔蔑回来,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我呀。只是李思晴那个嫉妇?”
她没有往下说,听到脚步声和卫士招呼人的声音,扭头看过去。
王双锡越发地肥胖,小胖墩一样挪了过来。
他一到亭子里,就往四周望,压低声音说:“妹子。你听说了吗?东夏王要进城了。他的军队开过来了,与西边来的人在城下会师,喊得震天响。人都往一起抱,帽巾什么的扔得漫天。”
他发觉王曲曲没反应,把声音压得更低,小声问:“你不知道东夏王是谁么?”
王曲曲淡淡地说:“知道又怎样?我嫁了人,他娶了妻妾。”
她疑惑地盯着王双锡,轻声问:“你想干什么?再刺杀他一回?”
王双锡往门廊看了一眼,坐到他旁边说:“那个病秧子还能与你同房不能?陈国要完了,再过下去,不定是什么生活。你也别太死心眼。”
王曲曲没有吭声。
王双锡连忙说:“而且你得救你哥哥。我当年刺杀过他,还私下通陈,他能不记得么?他如果进城,那么多西陇人从西北回来,指不定会怎么样我。按说我可以提前跑,可是我舍不得你呀。”
王曲曲咬住自己的嘴唇,眼睛里全是黄豆大小的眼泪。
她小声说:“哥。你跑吧。我怕李思晴使坏。”
王双锡苦笑说:“跑?哥舍不得你不说。还有哪可以跑,不是靖康朝廷的地界,就是他东夏的地界,都要命。”他说:“你试试吧。保不住我,保住咱家,保住你嫂子她们,保住你侄子,给王家留上种。当年我看好陈国,哪想到他一个土匪头子这么多年都死不了,还混出来了?”
王曲曲轻声说:“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和拓跋阿尔蔑在一起之后,我在路上碰到过他,我就知道有这一天。他故意装傻谴责拓跋阿尔蔑让死那么多人。我知道他心里恨,他一定还会回来的。但是我没想到这么快,我依然还年轻,他也没老。只是有了阿尔蔑,我又能怎么样呢?阿尔蔑对我们也不薄。”
王双锡默认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别管阿尔蔑了。杀不杀我另说。你也要有个前途呀。他放阿尔蔑回来,说是和我们是故人,那还不是心里藏着你。阿尔蔑被看着你的面子上活着回来,等于是已经还他的情了。”
王曲曲沉吟不语。
突然,她吐了檀口,嘤嘤说:“我怕见他。我不敢。我又想梳妆打扮,站在城楼接他,又怕见他。”
王双锡叹气说:“哥给你挣下的呀。要是咱们家能像李氏周氏一样横行一方,他还会娶李思晴不要你?李思晴享福了,贵为一国之后了,日他娘的,这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