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其实这时光有的时候更像是一把剜心的尖刀,一刀一刀地割下去,让人难受,却又无可奈何。眼见得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慕雨薇的婚期一天天地临近,慕夫人的心里既焦虑,又无奈。皇帝和太后娘娘亲自赐婚,定然是没有任何改变和通融的法子,只是那未来的女婿,当今皇上的同胞亲兄弟闽王,却着实不是个理想的人选。自打正月十五那日从宫中回来之后,慕夫人的脸上再也没有露出过一丝丝的笑意。就连平日里一向调皮的鬼精灵晴薇,这几日也是十分乖巧,唯恐再惹得母亲不快。
不过慕雨薇倒是比母亲看得开些,她自知女子婚事全凭父母做主,哪个女子能逃得过呢?古往今来人人都传颂那郎情妾意的幸福婚姻,孰不知更多的男男女女其实在婚姻中是彼此忍受、同床异梦!虽然这李治歌为人狂傲了些,又不把她慕雨薇放在眼里,不过好歹这门亲事是太后的意思,这闽王不看僧面看佛面,日后必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实际的伤害。至于情感上的伤害,更是不用担心,只有自己真的对一个男子动了真情,才可能被他伤到。既然自己和这闽王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朗无情妾无意的,也不必强求什么,以后只要互不干涉便是了。
农历二月,有个更美的名字叫做花月,还有个更文雅的名字叫做酣春。春的脚步渐渐临近,长安城里也日渐暖和起来了,人们脱去厚重臃肿的双层冬衣,换上了贴身轻薄的春衣。传说花神的生日就在二月,因此往年一到二月,长安城里的人们就忙着呼朋唤友,一起去郊外采花踏春,似乎急着要把憋了一冬天的臃肿和无聊全部打发干净。二月的郊游,原本也是慕丞相一家人最喜欢的活动之一,往年慕夫人在二月还未到之时就会准备好一家人踏青时穿的新衣和轻便合脚的新鞋,不过今年,家里除了晴薇,似乎人人都没有这个兴致了。
今日便是二月初一。晴薇出嫁的日子。依照礼法,闽王应该在半个时辰之前亲自来丞相府迎亲才是。丞相府门口等候的家丁等候多时,见王爷还未到,以为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耽搁了,急得往王爷府的方向走出了两条街,仍是未见到迎亲的队伍。因此这家丁不得不战战兢兢地如实回禀了慕丞相和慕夫人。
闺房里,眼看吉时已过,慕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雨薇忙安慰道:“母亲莫急,那人本就不是个讲道理的。错过这良辰吉日又有什么可惜。”
慕夫人已经急得坐不住了,站起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母亲不过是心疼你,这闽王居然成亲当日便如此怠慢于你,日后怕更是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了!”
雨薇起身走到慕夫人身边,突然跪下,扬起脸看着慕夫人,柔声道:“母亲,看来闽王爷是不打算来咱们府迎亲了,只是今日是太后娘娘金口玉言指定的婚期,若是今日不能按时成亲,传出去实在不好听,那太后娘娘若是怪罪起来,只怕不会拿他那浪荡儿子如何,恐怕只会迁罪于咱们慕府了。”
慕夫人又何尝不知其中的利害呢,点了点头,又缓缓开口:“皇家的颜面自然是要紧的。只是他今日迟迟不来,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绑他来迎亲不成?”
慕雨薇依然跪着,神情坚定,斩钉截铁地说:“五花大绑自是不必的。他若不来迎亲,女儿自己送上门去便是,到时候,谅他也不敢不让女儿进去!”
慕夫人闻言大惊失色,想要开口劝劝自家女儿,却又想不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好急匆匆地同慕丞相商议了一番,夫妻二人一同将女儿送入大红色的花轿中,目送着轿子一点点的远去。直到轿子在前面那条巷口拐过去,两人再也看不到轿子,慕丞相才抬手,轻轻用衣袖拂去慕夫人脸上的泪珠,叹气着扶着慕夫人回到府中。
这边慕雨薇坐在略微有些颠簸的轿子中,双眸紧闭,面色微沉。轿子中的贴身丫鬟露儿见到自家小姐的神色,也是不敢言语。
不多时,轿子停了下来。露儿挑起轿帘,探头问道:“可是已经到闽王府了?”
抬轿的家丁张大柱忙答道:“正是正是,只不过闽王府这大门紧闭,一点也不像要成亲的样子……”
慕雨薇此时已经没脾气了,一点儿也不恼,坐在轿中吩咐张大柱前去敲那王府的大门。她自己则坐在轿中心平气和地等着。
不一会儿,去敲门的张大柱匆匆地来到轿前,支支吾吾地回禀道:“大小姐,这,这闽王府不管小的怎么敲,就是没人开门啊……”
闻听此言,就连丫鬟露儿都忍不住了,气愤地为自家小姐抱不平,扬声道:“这闽王爷,把我们家大小姐当什么人了,竟敢不开府门?!”
雨薇眼波流转,脸上渐渐绽开了笑容。拉着露儿的手,笑着柔声道:“露儿,何必急躁?他不开门,不代表我们就进不去!”露儿听了这话,吓得捂着嘴,低声问:“小姐,你莫不是想要翻墙进去?这王府围墙甚高,您身子娇贵,定然是爬不得的呀!这万一摔个三长两短的……”
雨薇听了觉得这小丫头心思有些好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前额,轻声道:“莫要胡说,我几时说要翻墙了?露儿真是傻得可爱!”然后隔着轿子唤来张大柱,吩咐道:“今日前来送亲的家丁少说也有数十人,你且去吩咐大家站到王府门前,齐声向府里喊话。”
这张大柱虽是个粗人,却也知道这闽王爷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一时间面色有些犹豫。
雨薇见状,继续说道:“你莫怕那闽王,你且想想,咱们今日若能进得去这府门,不过是得罪了闽王一个人,可若是咱们今日进不去这府门,那么得罪的可就是太后娘娘和当今圣上了。想这闽王再尊贵,也不过是个不受皇帝待见的王爷罢了。大柱哥,你说说,咱们今日是进还是不进、喊还是不喊呢?”
听了这话,大柱急忙点头,回答道:“那自然是要喊,大小姐吩咐便是!”
雨薇点了点头,又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慕府前来送亲的数十个家丁一同站到那闽王府的大门口,一边用装嫁妆的红松木和黑檀木箱子种种地撞击着府门,一边不停地齐声朝府内高喊:“闽王妃已到,府内下人速速开门迎接!”
轿内的露儿此时觉得真是出了一口恶气,脸上的笑容颇有些嘲讽闽王的意味,声音清脆地赞叹道:“小姐果然厉害。他不开门,我们硬闯便是!”
慕雨薇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淡了下去,心中苦笑道:傻露儿,哪个女子愿意用这种方式嫁进别人家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