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六月,炎夏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今日的阳光照到人身上暖洋洋的,众人只走了一会,便觉得身上已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刘衍时不时望向楚沉夏,他不过在床上躺了三日,身上的伤必没有好全,见他的脸色惨白的不对劲,忙停下来,关怀道:“要紧吗?不然你还是回石室吧。”
“殿下自己重伤在身都未说半句,我又如何坚持不了?”楚沉夏浅浅吐出一口气,为自己擦去一脸的冷汗。
陆执的视线在若渝缠着绑带的右手上一顿,提议道:“不如我去集市雇一辆马车吧,这么多……伤员……也未必太招人眼目了。”
“也好。”刘衍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应声道。
陆执走后,几人在树底下坐下,楚沉夏因为胸口的疼痛并未开口说话,若渝闭了眼静坐,只有刘衍扫目四周,一双眼透着不安。
如此安静的时候,树顶传来几声突兀是蝉鸣声,伴着一声长长的拖音,“咦……”
若渝猛地睁开双眼,手中的飞刀一甩就往不远处的树后飞去,树后的人忙闪身躲开,惊魂不定地拍了拍胸口,还未来得及呼出一口气,一柄冷剑已经顶在了自己的胸口,忙惊慌道:“我就是路过,路过。”
刘衍见来人是个小孩子,目测不过十岁,便制止若渝道:“罢了罢了,一个孩子。”
若渝却仿佛没听见似的,顶在孩童胸口的剑不肯移开半分,孩童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家主子都说话了,你怎么跟个榆木脑袋似的?”
“你躲在暗处做什么?”若渝紧紧盯着他的眸子,试图找出一丝端倪。
孩童并不畏惧她,控诉道:“我还想问你呢,我在树后睡觉睡得好好的,听到蝉鸣声,十分兴奋,不过咦了一声,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了。”
“若渝,带他过来。”刘衍对她的偏执有些无奈。
孩童挣开她的剑,脚步一拔,便跑到了刘衍和楚沉夏的面前,待看到他们身上的血渍时,又不住后退,一双眼中满是惊恐。
刘衍见他这副神情,正想宽慰他,不用害怕,自己是好人云云。
那孩童忽然就跪了下来,倒把众人搞得云里雾里,声音悲切却又坚定道:“几位一定是江湖中的大侠吧,这位姐姐武术都这般厉害,想必你们更加厉害吧。我今年十二岁,名叫重不凡,是五云镖局的独子。三年前,我全家五十九口人被灭,我从来不敢忘记这血海深仇。还请你们收我为徒,他日,我大仇得报之后,必定为你们做牛做马。”
刘衍与楚沉夏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孩子精灵聪颖,是个好苗子,心里十分喜爱,只是他如此年纪便被报仇一事蒙蔽了内心,真叫人惋惜。
刘衍扶起他,替他掸去膝盖的泥土,温声道:“重不凡?我们不是什么江湖人,也不会教你什么绝世武功让你去报仇。我们只会教你基本的防身功夫,好让你用来保护自己,不受他人欺侮,你明白吗?”
重不凡有些失望,但内心已有了打算,先跟在他们身边再说,说不定时间长了,他们就愿意教自己最好的武功,于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楚沉夏早已将他这一系列神色捕捉眼底,却也未揭穿,来日方才,总有一日能将这根苗子扶正。
刘衍见他应声,便拉过他走到若渝面前,笑道:“以后就由若渝姐姐来教你,好不好?”
虽见她有些不好亲近,但他早已被若渝的剑术折服,此刻如小鸡般点头,甜甜地叫了声,“师父。”
若渝心中一动,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与师父之间的一切,眼中便有些湿濡,忙忍住内心的动容,淡淡应了一声。
楚沉夏忽然开口道:“不凡,我们是南宋人,过些日子就要回建康去了,你真的想好了要跟着我们吗?”
他怔了一怔,一张小脸极其严肃地绷着,笃定道:“我想好了,我在这边已经没亲人了,去哪都一样。”
刘衍被他的严肃逗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喜道:“重不凡?从不凡?你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竟这般有趣。”
话说出口,刘衍便有些后悔,不是他的家人又会是谁,如此不是掀开他的伤疤让他再痛一回吗?
谁知,他根本不在意,甚至有些得意道:“是一个算命的先生取的,我母亲怀孕时曾晕倒在算命摊前,他不仅算出母亲怀的是男孩,还断言,腹中之人乃是北斗星转世,将来绝不是凡人,所以父亲便给我起了不凡这么个名字。”
刘衍颇赞许地看了他两眼,重不凡转了转眼珠,问道:“敢问两位大侠姓甚名啥?”
刘衍正要回答,楚沉夏忙抢他前头道:“等我们回了建康,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远处,车轮滚滚声袭来,夹带着一声马嘶声,陆执已经御马而归,重不凡跟着众人看向马车,心里自然有些明白他们这群人要干的是大事,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执意跟着他们。
楚沉夏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要去办正事了,不方便带着你,你暂且去空心寺等我们,找性空主持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