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狰兽喃喃的说着从前的事情,小七仔细听着,有时跟着发笑起来。狰兽说了不少时间,声音似乎是越来越轻了,再后来便是断断续续的,有时一句话要说许久也连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可小七却听得明白,这些琐碎可笑的事情,都是美好的记忆,而将这些事情记得如此清晰的卫威,是不可能不喜欢那人的。
小七觉得狰兽的气息越来越淡薄,心里着急起来,怕他撑不住,只想若是能分些元气给他该有多好,但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做。小七用脸轻轻的蹭着狰兽,道:“卫大哥,我觉得你那人是个极好的人,虽然和我家主人很不一样,但是却很有他自己的好,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那狰兽想要开口却似乎提不上起来,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早就不怪他了,他就是那样的胆小,那次闯祸闯得太大,我若是不帮他顶一顶,也不知他要受什么罚。我只是……”小七突然觉得他在狰兽的脸上蹭到了一种湿湿的感觉,他用舌头舔了舔,咸咸的。
那狰兽继续道:“我只是难过,他看着我被捉走,什么也没说……”
小七紧紧的抱住狰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七,”狰兽的声音几不可闻,“愿你那人不会负了你。”说着便用尽全力似的挪动着胳臂,那被冻住的胳臂在他的全力扯动下竟是动了起来,被冰住的皮毛生生扯下了一大片。
小七惊恐起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卫大哥,卫大哥”的叫起来。只觉得那狰兽努力地用爪子在怀里摸索着,小七只听得“叮当”一声,竟也是个铃铛的声音。小七一怔,那狰兽塞了一样东西到他手里,小七摸了摸,果然是一只铃铛。
“卫大哥你……”小七讶异极了,只听那狰兽又浅又极地喘息了许久道:“小七……我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
狰兽几乎已经说不出声音了,小七难过的不知要如何才好,却听他固执地要说完,便仔细得伏在他耳边听他道:“小七……愿你能有一日离开这极北之地……和你那人好好的在一起……若是……”
那狰兽一阵气急,小七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好尽量的给他一点温暖,“若是……有一日你能见到一个叫卫符的人,你可愿帮我把这铃铛给他?问问他,可还……”
“可还……记得我……”
狰兽像是用尽里力气似的说完这句话,便是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小七难受得痛哭起来,他牢牢的抱着狰兽,用力地摇着他的肩哭着喊着“卫大哥,卫大哥!”眼里却是流不出一滴泪。
小七手里紧紧的握着卫威给他的那只铃铛,握得冻僵的掌心生生的疼,可小七的心里更疼,这铃铛响起来的声音和自己的那串铃铛很相似,小七突然明白了为何起初狰兽会刚好救了他,定是听到了铃声被吸引了过来,明明知道不过是别人的铃铛声,却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过来,卫威的心里其实满满的都是那个人。
小七突然觉得气极,心中像是燃着一把火,直想把那叫做卫符的人狠狠的捉过来,叫他看看如今的卫威,指着他的心口问问他,这样真心真意对你的人,为何就这样丢他在万恶的极北之地?想问问他,你可知道他喜欢着你?可知道他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小七握着的拳头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捶着地,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卫大哥,卫大哥”,但那狰兽却再也不应他了。
小七原本便没什么力气,而这样一折腾,更是无力极了,狰兽的身子似乎几乎没有什么暖意,小七害怕的哆嗦起来,他不晓得这狰兽是否还活着,他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却听不见那狰兽的心跳了。小七的心中像是被钉进了一根又一根的冰凌,身上的皮肤都像是要裂开似的,小七将身子团得更紧,他觉得自己的思绪断断续续的,似乎下一秒便要不省人事。
小七知道现在这样的状况,只要一睡着便是一个死字,只得硬撑着,时不时地挪动一□子,好叫自己不要睡着。
整整四十天了,易舒哪怕一分钟都没有停歇过,那九箱佛经只剩下最后的小半箱还没撰写,但是越到后头的越是难写。易舒觉得自己的手也不像是自己的了,像是牵线木偶般的在纸上移动,他全力控制着不住颤抖的手,使得那字迹不至于太过潦草。易舒的头脑早就疲劳过了头,他只觉得整个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疼,疼得简直要裂开去,可他也不管,一味的挥霍着自己的元气强行支撑着。
易舒合上一本册子,伸手去那箱子里取新的一本佛经,易舒瞥了一眼,还有五六本便能写完了,一想到只要将这些册子写完,便能将小七接回来,易舒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力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提笔继续撰写。
这会儿是晌午十分,南荒的天气热得像是要将大地上的一切都烤了熟,荒芜的大地上升腾着烟气,灼热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偶尔有一阵风吹进易舒的屋子,也是温度更高的热风,整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大火炉,把最后的一点水汽都逼走。
易舒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竟是几乎全白了。
桓之也很头疼,那天玉帝虽然答应了等易舒写完了佛经就让小七从极北回来,但易舒那日心急,话没说几句就跑了走,只让王母过了几天回味过来之后又加了一句道:“回来可以,但还是让桓之领回去。”桓之一来并不想让小七回岱青殿,当时好不容易狠了心把他遣出去,这一回来不都白搭了么,二来他也知道小七满脑子的都是易舒,自然也不愿再跟着自己,更别说易舒指不定又要疯起来。桓之在萧池殿里喝着茶,边跟萧池吐苦水边叹气。
萧池也很头疼,撇开被桓之吐了一肚子苦水的事不谈,这些日子景苒几乎是每天都要问他一次可有小七和易舒的消息,尽管萧池跟她说了许多次,那几大箱子的书,绝不是这么快能写完的,但景苒依旧坚持认为星君写书这么厉害,指不定很快便能写完,还是日日惦记着,扰得萧池不得安生。萧池觉得王母也真是的,个人有个人的福分,易舒先前就是个打光棍的,也指望不得他给易家添个后,如今就算是断了袖,至多也不过是个无后,连易舒的爹娘都大约放弃了这个心思,倒是王母不知为何还在孜孜不倦的念叨着。
景苒头倒是不疼,但是她心很疼。她每每想到小七被冻在那极北之地受苦,便要心痛许久,虽然桓之也和她反复说过,小七临走前自己给他的那些个仙气,如果不出意外,可以保他个一年半载,但景苒依旧担心得坐立不安,心想什么叫做不出意外,万一出个意外呢?
景苒看看桓之,又拽着萧池的袖子道:“萧池,你说若是桓君快要不行了,你要怎么办?”
桓之正在喝茶,听了景苒这话便抬眼看了看萧池,却只见萧池一抬眉毛道:“那我终于可以清静了。”
桓之颇有些哀怨的看着萧池,只听景苒忙道:“桓君,其实萧池一定会拼死救你的,是吧萧池?”景苒说着便蹭到萧池身上,用力拽了拽他的手道。
萧池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景苒便道:“所以,萧池,小七对于我,就像是桓君对于你。桓君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一定会伤心得不得了,所以小七如今受苦受难,我也是伤心得不得了。”
萧池把景苒抱到怀里道:“苒儿我知道你担心小七,但如今也并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只能等易舒写完了佛经再说。”
景苒叹了口气,她这些天想尽办法地哄萧池,但似乎这事情却是没了别的法子,景苒心里郁闷的很,便转头讨好般地看着桓之糯声道:“桓君……”
桓之伸手揉了揉眉心道:“易舒总有写完佛经的一日,但若是依旧要我把小七接回岱青殿来,他们俩便还是不能在一起。这事儿得要像个办法先解决。”
桓之想了片刻道:“萧池,上回玉帝让你带着小丫头去他殿里坐坐,你去了没?”
萧池摇摇头道:“你知道这样的事我定是要躲的。”
“不如去一去吧,王母那里是行不通了,还是得要玉帝开口才行,上回玉帝在我面前也说你自从娶了亲之后,性子变得好许多,又说想见见你夫人,不如你便带着小丫头去哄一哄他吧。”桓之道。
萧池眉毛一跳到:“我从前性子哪里不好了?”萧池只见景苒眨着一双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心里想了想景苒天天惦记着小七也实在辛苦,便道:“好吧,那便去一趟。”
景苒脸上立即灿烂起来,桓之点了点头道:“我同你们一起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最后虐一把,往后都是甜的了>_
狰兽那么萌,恩,阿糖怎么舍得给他发便当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