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转逝,七月已临,曾念薇掌心的伤口已经脱了痂。
午日日光毒辣,曾念薇怕热,她的屋子总缺不了冰。杜氏这些日子面子情做得极足,一日到晚,总有冰块源源不断地送到青禾院来。
可同是一起出事的曾念芳,就没这么好运了。
虽然没有证据,可杜氏总觉得这件事与曾念芳脱不了干系,她明里暗里地给曾念芳下绊子。
曾念芳忍气吞声,一个字也不敢吭。
她这些日子倒是安静得很,甚至可以说是沉默了,也极少出来走动。总是突然间就走了神,若是有人靠得近些,她便会惊恐地跳起来,警惕地盯着来人,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惊马遇山贼一事,因为曾念薇身边带了会拳脚的丫鬟婆子,云家的人也赶得及时,加上有许家世子许天柏的搭救,因此在京中总算还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曾家的人也是这么相信的,自然,他们也最不希望看到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出来,这样一来,毁得不仅是两个姑娘的声誉,而是整个曾家的名声。
这一点,众人心知肚明。他们想得是这幅模样,可看到曾念芳被吓成这幅模样之时,众人心里难免有嘀咕。
尤其是看见曾念芳看曾念薇的眼神时,众人心底都有些遐想。
曾念芳不知众人所想,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早已落入众人眼底。其实她心里也是惊疑不定,刚看见山贼,她就吓得晕了过去,而后她曾醒来,不料一睁眼便看见那贼人攀上了马车,她又惊又怕,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再后来,她就被李嬷嬷带来的人救了回去。
初回来时,她满心惊恐不定,根本没有精力思考个中过程。可回来之后。她竟然在自己的衣襟上发现了血滴,一朵一朵,仿佛暗夜里盛开的梅花,余韵染染。
曾念芳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她连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都遣了出去,偷偷地检查自己的身体,幸好,她身子没有什么不适之处,也没有任何伤口。
当时马车上只有她和曾念薇,不是她的血。那自然就是曾念薇的了。曾念芳丝毫不认为曾念薇有能力伤了那贼人。
曾念芳猛然记起。当时她醒来时。看得清清楚楚,那贼人是奔着她身后的曾念薇去的。想到这一点,曾念芳血液里有种按捺不住的激动和兴奋。于是她望向曾念薇被层层纱布包住的手掌时,眼神就有些微妙。
众人的眼神也渐渐地有了些变化。
是啊。当时在场的除了曾念芳之外,余下的便都是云家的人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都是听说罢了。
众人心里揣着小心思,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这事可大可小,不是随便能拿出来噱头的。
曾念兰无意中听到有丫鬟碎嘴,当即就气得冒烟。她冷着脸狠狠地将人训斥了一顿,当即就叫了牙婆子来打卖了出去。
曾念薇知道后倒是没有动怒,她劝曾念兰道:“姐姐不必为这事儿生气。清者自清罢了。姐姐虽然是为了梅姑好,可姐姐这么一动怒,岂不是中了某些人的意,让人觉得这是咱们心虚了,反而落了下乘。”
曾念兰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旧话重提:“哼,若是你没将我支开,巴巴地去与曾念芳那个臭丫头一起,又怎么会流出这种话?”
曾念薇便没有辩驳,只静静地望着她。
曾念薇五官清丽,一双眼眸静谧剔透,似是上好的琉璃一般,清澈澄透。她年纪虽小,可却有一种宁静温婉的魔力。
曾念兰就算再有气,再曾念薇的目光之下也发不出来了。
她沉默了一瞬,带着人自己回了兰苑。
香草在一旁忍不住道:“都是十姑娘,这些话肯定是从她那边传出来的!十姑娘实在太过分了,她这是要毁了姑娘的清誉啊!”
曾念薇并不认同香草的话,她自也看出来了曾念芳的那点小心思。可这种话,绝对不是从曾念芳那边传出来的。虽然曾念芳恨她入骨,可事当时,曾念芳与她同在一辆车上,她若是出事,那么曾念芳也跑不掉,这一点,曾念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心里想闹却闹不得,心里更是烦躁,也因此,曾念芳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而她自己却丝毫未觉,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曾念薇想了想,找出几匹绸缎和些安神定心的补品让绿意给曾念芳送了去。
绿意得了吩咐,话说得很是漂亮,她让人将东西放下,一面对曾念芳道:“十姑娘,这是四姑娘赠与您的。姑娘说了,这一次的事将十姑娘给吓到了,姑娘让婢子千万要告诉您,虽然十姑娘平日里少与姑娘亲近,可到底是姐妹,打断骨头也连着筋,有姑娘在,她必是不会让十姑娘您受到伤害的。”
曾念芳闻言死死地瞪着绿意,牙槽咬得咯咯作响,可她又找不到话说。
说什么?说她是清白的,曾念薇才是那残花败柳?她倒是想说,可当时她也在车上,城池失火,殃及池鱼,她若是真的这么说了,那别人又会怎么想她?她原本打算将此事好好盘算一番,将自己从中摘出来,结果却被曾念薇抢先了一步。
绿意走后,曾念芳的戾气毕露无遗,她走过去,双手一推,将绿意送来的布匹药材通通横扫在地。
几个小丫鬟缩着身子,噤若寒蝉地贴着墙角而立,生怕主子将火气撒到自己身上。
绿意走得这一遭,有心人很快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