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壖权倾朝野这些年,从没人敢当面指责他是乱臣贼子,且不管崔缙有没有真凭实据,朝臣却在心里认定了他说的话。
从头到尾,毓秀都没有劝阻崔缙,众人不想背上做贼心虚的罪名,也都不敢出声。
直到崔缙走到面前,姜壖才不得不开口道,“亏得崔大人是一部尚书,竟为了一己私心污蔑当朝宰相。贺枚在林州的种种罪过,自有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去彻查,至于崔大人是否也参与其中,恐怕还要看刑部查到的证据。孰是孰非,不是光凭一张巧嘴,否则不管你言词如何激烈,也只会显得你已走投无路罢了。”
毓秀见姜壖话中隐喻杀意,就出声阻止了崔缙的回话,抬头在上位道,“孰是孰非,天理国法自有公论。监察御史弹劾书中的种种,宰相府已派人前往林州彻查,崔公才刚所说的话,朕也会派人去查,务必给崔相与几位尚书一个公道。”
关凛听毓秀只提到了姜壖与几位尚书,心中隐隐不安,崔缙才义愤填膺地指责他尸位素餐,都察院十年无作为,她却连一句场面上的安抚都懒得说,难不成是想第一个就拿都察院做靶。
姜壖等人又何尝听不出毓秀所谓的还公道只是为解围必须要说的场面话,看似是给他们颜面,不如说是为了保全崔缙。若不依不饶地纠结下去,只会更难堪,当庭反驳抗辩,便中了崔缙的诡计,无端陷入泥潭。
崔缙扶着胸口,一双眉头紧紧皱着,归位的时候脚步也有些踉跄,毓秀才要叫人下去扶他,侍从们还没冲到下面,他人就已倒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殿中众臣大惊失色,毓秀也吓得从龙椅上站起身,亲自走到促进面前。
一时间,众人乱成一团,纷纷议论,杂音四起。
才刚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崔缙杀之而后快的何泽等人,无一不幸灾乐祸,暗自眉目示意;风声鹤唳,生怕被波及的官员都长舒一口气;只有尚存良知,其身为正,迫于姜壖的权势不得已才噤声的哑官,才在心里唏嘘感叹,为忠臣不值。
毓秀屈身跪在殿上,亲手扶住崔缙,崔缙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边耳语一句,她心中哀痛的无以复加,面上却还淡然自若,笑着回一句,“放心。”
侍从们搬了椅子,将崔缙扶到椅上,毓秀才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御医们接到消息,匆匆赶来,为崔缙把了脉,跪地对毓秀禀报,“尚书大人这些年积劳成疾,身子本就羸弱。如今胸中郁结,急怒攻心,才会如此,若解了心结,调理得当,并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
解了心结……
明知前面有个深渊等着他,他如何解了心结。
毓秀一声长叹,吩咐备轿,将崔缙送回府休养。
姜壖见崔缙一条命自消了半条,心中的杀意才消去不少,一边冷笑着看着人被抬出殿外,不等毓秀坐回龙座,就出声道,“崔公执掌礼部多年,若说诡辩,这朝上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将矛头指向臣与几位大人,无非是想声东击西,在皇上面前重伤臣等,混沌他与贺枚的罪名。”
毓秀目送崔缙的轿子走远,慢悠悠回到上位,冷颜回姜壖道,“罪名就是罪名,谁也无法混沌,在事情真相查明论断之前,不该以罪名二字加之,譬如朕也不会因为崔公的话,就认定几位重臣的罪名。”
何泽见姜壖怒目,出面拜道,“崔公才说的那一番话是否是私心作祟,是非自有公论,姜相与我等清者自清,不会在殿上争一时长短。既然几位监察御史弹劾贺枚,皇上该及早免了他的巡抚之职,以防他以权谋私,干预查证。”
毓秀冷笑道,“无真凭实证就罢免朝廷重臣的职位,岂不让人寒心。”
岳伦道,“几位御史抱着必死的决心写下的弹劾书,难道他们不知诬告众臣罪加三等,为保公允,还请皇上暂免贺枚的巡抚一职。”
一句说完,关凛也站出来帮腔;姜壖一党的牛鬼蛇神,纷纷出列请奏,施压毓秀免了贺枚的职位。
官员涉案,即便是为了避嫌,也要暂免职务。来日官员脱罪,便会脱得干干净净,不会被有心之人污蔑以权谋私,洗不得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