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和程阙说金莲预谋害钱秀的那天是在程家宅子里的,程阙听了原先是隐忍不发,直到金莲风情款款的进来送吃食,他这才翻了脸,毕竟是从很早以前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她虽不是什么上的台面的人却也听话乖巧,只是这个女人有一天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么多年富贵的生活将她养得再没有半点当初的样子,本就是相貌灵秀的人如今更是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只是程阙却看得直皱眉,这个女人越发让他看不明白了,也许现在的她已经变得不再是以前那个人了。
金莲做了银耳羹端过来,她是故意的,听说王廷来了以为是有好消息了,心里还暗暗埋怨他怎么不提前和自己打声招呼,也好想好说辞怎样才能让钱秀就此一败涂地,再也没办法翻身。
不过即便是如此,她心里依旧很相信钱秀的苦日子已经到了,什么都比不上这件事带给她的快乐。
“今儿早上爷什么都没吃,当心饿坏了肚子,我亲手做的,你尝尝看,可是与在钦州那个时候相比有什么不同?”
程阙看着她那张精致施了淡淡脂粉的脸,忍不住皱起眉头,不悦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没看到我正和人谈事情?”
金莲原本带笑的脸上顿时表现出委屈不已的表情,喃喃道:“爷好端端的怎么发脾气?可是金莲哪里做错了?金莲会改的。”
程阙如今更不喜欢她这幅模样,索性也不准备私下里解决这件事情,当即冷着脸开口说道:“钱秀同别的男人有染,你可知道?”
金莲顿时觉得莫名其妙,一脸惊讶地问道:“她和什么人有来往我又怎么能知道?爷这么问我倒是让人难过了,我平时和她本就不亲近,她心里也指不定怎么恨着我呢,我好端端地招惹她做什么?不过她居然敢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这未免太过分了,爷还是留心点,免得她和外人来骗爷的钱。这样的女人心思真是歹毒的很,爷一定要重重的处罚她才行。”
王廷冷眼看着这个女人一脸欣喜的埋汰着钱秀,其实但凡是局外人,没有谁不能看得出其中暗藏着什么意思?自作聪明的女人不管外表是怎样的,脸上闪现出来的表情却是那般的狰狞和让人厌恶。
金莲察觉到王廷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向一旁的王廷,错愕中顿时明白过来,赶忙拉着程阙的衣摆恳求道:“爷,我们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不能信外人不信我啊,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啊,我没有别的心思,您要信我呀。我没什么可以依靠的人,自大跟了您我一直安分守己从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您的事情,这个您是知道的呀。我就是觉得那钱秀不是个本分的,她现在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您怎么是质问我呢?”
程阙咬着后槽牙失望又愤恨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所以我一直冷着她亲近你,我这么久何尝是亏待过你半点?你为什么会做这么糊涂的事情?你的妒忌心把你心底的本信都暴露出来了,竟是这般的凶恶难道以前是我看错了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居然为了自己的野心让王廷去陷害钱秀,不管我对钱秀是什么样的,那也轮不到你在当中来指手画脚你明白了?这一次若是轻饶了你,指不定你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瞪什么瞪?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不是很清楚?”
金莲咬了咬牙才狠狠地瞪着王廷说:“你倒是衷心的好狗,难不成是收了钱秀的什么好处?也对,毕竟每天朝夕相对,要说没生出什么私情不是骗鬼么?你们早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了,怪不得把这些事情都推到我头上来,我告诉你你们迟早会有报应的,不信等着吧,老天爷在看着你们。爷,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真没想到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要你这样的对我?你当初也说过女人嫉妒的时候才能显出对你有真心,为什么到了现在你却不承认了?爷,我求您信信我,他们都没存什么正经的心思,他和钱秀在一起为的就是骗你,爷信我。”
程阙此时完全沉浸在自己身边人对自己的期盼中,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重新相信这个女人了,更是对她故意将所有问题推脱到别人身上的行径深恶痛绝,沉声道:“你如今更是让我没办法相信你,我从没有想到金莲你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把任何人都拖下水,你的良心可安?我告诉你,我不会再接受你,不过看在你服饰我在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以后再你的屋子里不得去往任何地方,若是再胡作非为,别怪我将你发卖出去。”
金莲绝望的又哭又笑,她不过做了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程阙怎么能这么对自己?记得以前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只会满眼含情的看着自己,纵容而又充满怜爱,男人莫不是都是这样?满嘴甜言蜜语没个真话,只有翻脸无情的时候才是真的,自从来了晋州城之后,程阙的魂都被钱家姐妹俩给勾走了,她曾天真的以为钱秀永远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可是没想到程阙会因为她又几分关铺子的本事就对她生出了别样的情愫,让她如何接受?正因为自己离了这个男人不能活她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惜,没想到自己面对的会是一场腥风血雨,永世不得翻身,她到最后也只能深深地看着程阙,脸上再无恳求而是漠然:“程阙,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我现在终于明白我就是落进别人的圈套里了,你等着你的报应很快就会来的,到时候你就是哭破天也没用。”
程阙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他看得出金莲的眼睛里满是爱恋绝望和痛恨,他心里微微一震可还是让下人将他待下去了。原先还乱纷纷的地方,此时只剩一片寂静。突然他开口问身边的王廷:“你会骗我?王廷别让我看到你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然我不会让你好过,我程家虽不是什么极富贵的人家但也是能站得住脚的,你不过是个下人,我有的是法子来收拾你。”
王廷恭敬地低头不语,心里却是忍不住暗笑道这个世上哪有人会说自己是骗子的?他从当中看出来钱云想整的并不是钱秀而是程阙,也不知道这个没眼色的人是怎么惹到了钱云,不然钱云也不会费尽心思想着让他来整程阙了。
那一天之后程阙对王廷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再不是以往那般什么都说也不避讳,而今总是用若有所思的表情打量着他,王廷倒也不惧,依旧陪着他入赌坊喝花酒,看着程阙沉浸在声色中,他心中平静一片。他没有悲天悯人的心,他所认定的也不过是心中所求,哪怕为了她做什么事情都甘愿,当初是恩情现在是两个人已经成为一个共同体,谁也离不开谁。
程阙虽然怀疑王廷和钱秀之间到底有没有瓜葛,可是再玩乐上倒还是十足的信任王廷,只是没过多久连害得他输了两次后,诚惶诚恐地说再不敢帮少爷了,只怕自己害得少爷输的更多。程阙只是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输个一两次也不算的什么大事,只管押就是,这一次之后程阙次次输,让他原本闲适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从一旁站起来,抓着王廷的领口痛骂道:“当爷不怪罪你,你倒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若是给我赢不了,你就从程家给我滚出去,你可想好了。”
王廷冷汗涔涔直冒,程阙看他的样子是把话听进心里了,果然接下来连赢了几把,心里也跟着放心了,只是后面几次他让王廷陪着,王廷染了风寒神情低迷就是程阙心再大也不敢用他来赌。而且这两天玩的都是些城中的大富,动不动就将宅子妻妾抵押出去了,他可得分外慎重才行。
王廷站在一边吸溜着鼻子,一边听着骰子的动静,程阙并没有能让他高看一眼,果然压在了注定要输的那一头,心里只得叹息一声,自己没那个本事还要为了充大头去和这些花钱如流水的正经富家子弟比,钦州小小地方的富户如何玩得起?果然没过多久便将身上所带的银票和贵重首饰都陪了进去,王廷不忍心再一旁劝道:“少爷,咱们先回去去去晦气,明儿再来吧。”
程阙早已经输红了眼,输的越多想要讨回来的就越发多,他如今只当生病的王廷才是个晦气,冷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就是个晦气,滚出去,这一次我一定要全部赢回来。”
王廷无奈只得转身出去了,木然地走过为了那几个骗人的东西而疯魔的人们,他们显然早忘了自己是在什么样的地方,更加忘了身后也许为了省钱而过苦巴日子的家人,他痛恨这样的地方,可是却又不得不依附这样的地方,这里给予了他很大的帮助,更改变了他的人生,他就是依托着这种被任何人追着骂的地方报了自己的大仇,每一次来他的心里其实都很不舒服,可是一直得强忍着,现在倒是好了,他站在寒冷的天地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身体里的浊气也跟着被吐了出来,宛如得了一次新生。
注定的血本无归,程阙在宅子和侍妾那里犹豫了,因为心里怀着对钱秀那种莫名其妙的感情,他发现自己不忍心把那个对自己分外冷漠的女人推进这样的火坑中,所以他收手了。颓靡着走出了赌坊,走到缩在外面冻得发抖的王廷身边,低声说了句:“这便回吧。”
王廷以为他要回程家的宅子,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不开口直接去了铺子,那时的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浓浓的暮色让人看着越发显得凄凉和无奈。
程阙走到里面的时候看到钱秀正和王敏忙着收拾大堂里,虽说是个庶出的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如今倒是什么都能做得了,也是何其的无奈。他走过去轻咳了一声,果然那人很快回过头来,见是他也不见意外,反应甚为平淡:“你怎么来了?这个月的银子前半天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了,只是没见到人,管家也做不了主所以又退了回来,趁着这会儿你便拿上吧。”
钱秀还想说什么,却见程阙竟是快步的走过来当着众人的面环着她拥进怀里,喃喃地说:“不要动,让我抱抱你吧,我今儿心情不爽快,宅子里也就我一个人,你若是不想回去那我便于你一起住在这里吧?我现在也不知道该信谁了,转来转去也只有你踏踏实实的给我赚银子,什么也不问,这样的情分如今对我来说分外难得。钱秀,我往后再不惦记那些别的东西了,以后和你一起好好的经营铺子可好?”
钱秀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这个人会说这样的话,失笑一声道:“这里的地方太过窄了,实在是你这种富家公子住不惯的,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程阙却只是对着身后的人说:“让厨房准备饭菜,再备些酒,往后爷便住在这里了,我程家的地方怎么我这当主子的反倒是待不得?”
王敏看着脸色有些僵硬的哥哥,心里一阵叹息,不管怎样钱秀名正言顺的男人是叫程阙而不是王廷,哪怕就算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再众人的眼中便是如此,是无法更改的,她看了眼哥哥,很快应道:“少爷稍等,小的这就去与张婶儿说。”
王廷看着钱秀和他走上了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想要回头就能回头?他偏偏不让程阙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