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岁看着自己的小青梅摔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滚来滚去,心疼的不得了。可是她觉得此刻小青梅许是没有谢时韫遇到的事情重要。
她担忧地望着谢时韫,谢时韫在她湿润的目光中,心中愤怒的气焰也熄灭了半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失望和悲哀。
“父皇是糊涂还是真的看不出来,我遁入空门,谢安坐享其成,对章家来说,已经是无上的权利了。他却叫章天齐掌管西境大军,将西境大军拆解的四分五裂,将我麾下的将士尽数遣散迫害。章天齐这些举措,其心可诛,明眼人不难看出来他的野心,父皇却视而不见。”
“大师……”
“陆无跟踪楼青平,楼青平为太子做的不仅仅是楼秦杂税这一件事,楼秦已经楼秦周边的城池,乡镇,任何人的买官卖官行为借出自楼青平之手,且整个燮朝买官卖官如今的最大执行人,是他谢安。他是太子,他做这种肮脏无德之事,他居心何在!”
穗岁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是被这几件事惊到,她眨了眨眼睛,暗自消化这些令人心惊的事情。再抬眼看到谢时韫眉心紧皱,她捏着手里仅剩的两颗小青梅,仔细擦了擦,小心翼翼地递到了谢时韫嘴边。
“大师,吃吗?”
谢时韫低头看着自己嘴边的青梅,“哼哼”两声,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放进口中。小青梅果真酸涩,入口生津,谢时韫被这股子酸气激的五官都皱在一起,英俊威严的脸上也添了些生气。
穗岁捡起地上的青梅,凑了过去:“大师如今会生气,已经较最初有了很大的改变了。有些事我说的再多,也不及大师亲眼所见来的更真实一些。”
谢时韫支开窗子,蓝天白云一如既往,阳光正好,照的人暖洋洋的。谢时韫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却觉得无比的寒冷,心中凄凉。那些都是和他在腥风血雨中一同走来的朋友,是知己,是兄弟。他们一同在战场上厮杀换来的今日,章天齐他怎么敢。谢安又怎么敢用百姓的生活去换他的追捧和名利。
谢时韫看着远处,心中百转千回,那个他一直敬重的父皇,到底是如何做想?
谢时韫将信件放在火上烧了,坐在椅上,内心五味杂陈。谢时韫离开时,他知道谢安资质平庸,难当大任,可他当时只以为他是个草包,且父皇身体康健,加以时日,谢安自己也能独当一面。
可他不知道谢安会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来,他一路上见过多少流民,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多少人因为官府的不作为生活过得无比凄苦,赈灾的钦差会比百姓更早地逃跑。官府会因为银子而故意去断冤案,本该去死的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自然有人去为他寻找替死鬼。
他和穗岁时不时就会在路上看到人的尸体和森森白骨。身居高位,享受着荣华富贵,享受着名利尊崇,必然要付出与之相配的努力,仁者仁心,可谢安真的配吗?那位……
谢时韫突然觉得很害怕,他不敢再想下去,他一直逃避的,不想面对的,不正是他对于那位的尊敬和钦佩吗?在他眼中那位一直是一位明君,是一位好父亲,可是他真的是明君吗?为什么这天下诸多苦痛,他全然不知,谢安的所作所为,他也全然不知,甚至仍然允许章天齐掌管着西境大军。
谢时韫很想冲回宫中,去看看谢曌到底有没有糊涂,他多希望父皇只是老了,只是一时没有转过来这个脑筋。可是谢时韫又很挫败,因为如果没有这一遭,如果不是因为这一路南下,他也许也会一直生活在锦泽的美好之中,他也会一直觉得这世上天南海北都如同锦泽一样安定,一样祥和。
穗岁似是知道谢时韫心中所想,站在谢时韫身后悠悠开口道:“大师,已经很好了。大师你记得吗,我们最初从万古寺离开的时候,大师根本不信我说的话,您也觉得这天下都是一样的,万物有因,自食其果。可到如今,大师已经对自己心中认为的,那个原来无比完美的燮朝产生了怀疑,也许并不是最近,而是很早之前,大师就已经产生了怀疑。可是大师,这同你没有关系。您的锦泽,那是真的太平盛世的光景,我很难相信在燮朝这般统治下,能有那样美好的地界。更何况,您一直在边疆,您一直在带兵打仗,可自己的封地仍然安定,人民幸福。我明白如今大师心中所想,可大师要想让您的努力得到应该有的结果,便不应该用自己的努力去为他人做嫁衣,他人不会觉得您成人之美,只会将这当做是您的义务和责任,甚至并不会为此产生丝毫的谢意,甚至会觉得您的成就和锋芒远超过他人,而对您赶尽杀绝。大师是个聪明人,这些弯弯绕绕应该比我更加清楚。章家是什么人,他要用西境大军做什么,想必大师也比我更加明白。大师,您如今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谢时韫没有回答,可穗岁的话句句落在他心上,他不得不承认,穗岁有时候看待问题,远比他看的更透彻。他看着楼下街边包子铺门口支起的锅中升起的袅袅炊烟,他在心中长叹,眼中尽是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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