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用那辆不知为什么没被收走的电动车换了个猪头。
虽然那个小个子男人一直对她说她这辆车摔过,少了一边的后视镜,还不知道是不是贼赃,可还是给她联系了一个同市场里卖肉的,把那人手里还没卖出去的猪头,连着两小块肉一起换给了她。
一辆电动车能卖多少钱嘉莉并不知道,她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年景,猪头并不好卖,虽说俗话说蚊子虽小都算肉,这么大的猪头上肉也不少,不应该被嫌弃啊,可事实是,现在公家的屠宰场也是半停业状态啊,这种私人卖的肉,谁给你处理得那么好啊,猪头上的肉虽然不少,但猪毛也不少啊,一般的城里人家又没地方弄沥青自己给它脱毛去,所以这猪头就成了个不好下咽,还扎嗓子眼的毛饽饽,一般人宁可挑点猪下水,也不把这个麻烦弄回家去。
嘉莉把那辆电动车换出手之后,心里不知为什么就稍微有那么一点洋洋自得了起来,就仿佛她,过去干的那点坏事,如今所有证据都已经被她处理得妥妥贴贴,谁都再也抓不住她一丝把柄一般的得意。
她带着那颗大约十几斤的生猪头和两块肉一起回了家,和她做买卖的那个男人反复强调他的猪头可是好猪头,新鲜,耳朵口条什么的一点都没动,要不是现在有传染病,饭馆什么的都不开了,像他这么好的猪头都没处买去,拿回家以后顶多剔肉时费点事,做个酱口条,扒猪脸最好不过!
嘉莉买猪头看中的可不是什么耳朵口条,她看中的东西在更里面的位置,动物的脑子里都有什么?唯心论者也许会说有精神,灵魂一类的东西,不过嘉莉觉得,那里面应该只有成坨的蛋白质。
自从异化稳定之后,嘉莉一直都很想试试吃点那种蛋白质,原因么,其实有那么点不好说。
人类的舌头一般都是软绵绵的一条肉,负责搬运食物和品尝味道,而嘉莉异化之后,舌头虽然乍一眼和人类没什么不同,只是颜色稍微深一些,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上面密布了非常发达的尖锐小刺,那些是味蕾,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把舌头一点一点地伸展出原本的两倍长,伸展之后的舌头最细的地方也就吸管粗细,那些原本的尖刺会变成类似于倒勾的东西密密的覆盖在舌头上,让整条变得又细又长的舌头蒙上一层金属的光泽,让人情不自禁会联想起虫类特有的口器。
嘉莉不知道自己的舌头是不是也能像人家那样轻而易举的刺入别的生物的皮肉和鳞甲,跟喝果汁一样为自己吸取养分,为了确定自己究竟变异到了何种程度,她才特意买个生猪头想试试。
虽然她知道那种东西其实热气腾腾的时候吃会更新鲜,更美味,可是真让她找到一个活物,按倒它们,然后活生生的在它们的脑袋上钻个洞洞,挖脑浆吃的事实在是太重口味,她就算异化成了山寨版本的外星人,也适应不了像好莱坞电影里那样抱着活人的脑袋吸脑浆那么高的心理跨越度。
嘉莉带着一个生猪头和两块生肉兴高采烈的回了家,虽然她走的时候是那样的不情愿,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受到林川的表扬。
瞧瞧,她自己,一个人,出去了,又回来了,她还带回了吃的,她还想探索一下自己是不是能够喝脑浆,她多聪明,多稳重,多,应该受到表扬!
嘉莉照例从那套复式公寓楼的楼顶露窗翻进屋,两只脚刚落地,一股即使是一般人也无法忽视的浓重血腥味就瞬间扑面而来。
她先是被这股浓重得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起屠宰场的血腥味熏得呆了呆,旋即扑向血腥味传来的屋子里间。
“别……别进来……”
浴室的门紧关着,嘉莉先用力的砸了一下那扇关得相当紧的合金门,在听到里面传来的异常模糊而且压抑的□□声,她想也没想的唰地伸出了黑色的爪甲,几下就挠烂了挡在她面前的合金门,掏出一个足够她进去的大洞,然后一矮身,冲了进去。
面积大约将近十平方米,被前任主人很风~骚地装修成爱琴海风格的洗浴间里如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弄坏的瓷砖碎块和渣滓,不管是墙壁还是天花板,几乎所有地方都被溅上了大片大片黑红色的血,更多的血水还在像打开了水龙头一样涓涓地流进下水道。
嘉莉呆呆地望着蜷缩在一片血泊中的男人,那身原本像她一样已经蜕化成类似于皮肤一样的鳞片大片大片的翻起,此时已经掉得所剩无几,露出下面因为失血而变得发白的筋肉,满地都是病化的鳞片和在鳞甲脱落的同时被带下来的碎肉,更让人感觉惊恐的是男人的骨骼在一种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中,缓慢增长,这双重的伤害让男人原本高大壮硕的身体居然显得消瘦了许多。
嘉莉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像恐怖电影里那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脱离人形。
白惨惨的骨头逐渐从紧绷的皮肉下戳出,肩膀,手肘,还有脊椎,膝盖全都戳出了挂着血丝肉丝的尖骨,已经脱离人形的男人在地上像虫类一样颤抖,扭动,随着一声只有嘉莉才能捕捉到的高音频嘶叫,一直趴在地上的男人突然猛地躬起背,随着‘嘶’的一声轻响,男人的脊椎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挤出来一样整个脱出了皮肉。
被溅了一脸血的嘉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之后突然反应过来地‘蹬蹬’后退了几步,满脸惊恐地转身跑向卧室,没有看见身后趴在血泊里的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微弱挣扎着起了起身,最后依然无力的倒回地面的场景。
嘉莉承认自己被吓得不轻,她觉得自己自从异化之后,心脏从没像现在这样跳动得如此快速。
她以为自己异化后不会再拥有的紧张和恐惧随着疯狂跳动的心脏被快速流动的血液输送到全身上下,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刚刚还轻而易举的抓破一扇金属门的手指如今却虚弱得有些打颤。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进卧室,慌乱得满屋乱蹿,在几次不是把自己撞到墙上就是绊倒在桌子旁之后,她终于收拾起她能找到的所有几条被子和褥子,又捡上她这回外出带回来的战利品,一口气抗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回浴室。
“你你你……”
嘉莉像卡了壳的跳针唱片机一样牙齿打磕巴的重复着一个你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是想问问男人你疼不疼?还是问你冷不冷?不过不管她想问什么,她都知道自己问的肯定是废话,天啊,人都快变成个血葫芦了,一直躺在地上,你倒说他疼不疼冷不冷啊!
从看到嘉莉抱着一堆东西冲回来的那一刻,原本躺在地上眼神都死寂了的男人脸色忽然变好了许多,嘉莉像包饺子馅儿一样的把他整个裹进被子里,一个被子不够长,她就再加一条,最后连褥子也用了上。
把男人完完全全的包裹好以后,嘉莉就战战兢兢的跪坐下来,像第一次孵蛋的母鸡一样小心翼翼护着包裹着男人的棉茧。
被嘉莉用被子褥子层层包住的男人自从被抱住之后,身体的抽搐幅度就小了很多,只能从透过偶尔从层层被褥间传出的闷哼和深长急促的呼吸中感觉出茧里面正在发生的激烈异变。
嘉莉怕得全身发凉,她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原本以为他们已经是安全了的,可男人现在的模样却在向她宣告一个可怕的事实,一切还没结束,她安心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