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这件衣裳看着短,穿在她的身上,还是有些长,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关键这件衣裳太旧了些,卢蕊不明白容若好歹也算的一个官宦子弟,这件衣裳怎得这般旧?可是再找其他的衣裳,也没有比它更短的,而且整个衣橱里的其他衣裳都是新作的,单单这么一件旧衣裳,委实奇怪。卢蕊奇怪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咬着嘴唇发愣。
容若在外头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出来,撩了帘子进去,立马就怔了。
那件宝蓝段子的衣裳,许久不曾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多少有些恍惚。
他张了张嘴,没说话,卢蕊听着动静,转头看他,声音有些不稳:“你先出去吧,等会儿,去成衣坊看看吧。”
容若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点了点头,又出去了,那件衣裳,是慧珠给他做的,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件生辰礼物。
他穿了许久,直到再也穿不下,才收进衣橱里,原来它一直在角落里,总有一天,会被翻出来,惊起回忆。
卢蕊又换上了自己一件很是素静的衣裳,辫子没有拆,帽子也还戴着,脚上一双靛蓝布鞋,出了门。
说句实话,这一身搭配真有点不伦不类,但是院子里头一溜的丫头却都没笑。
坐进停靠在二门上的轿子,出了后门,又下了轿,上了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两个人坐定,容若看她:“其实,那件衣裳你穿着很好,不必换的。”
”不小心翻出了那件衣裳,触了你的伤心事,对不起。也谢谢你的体谅。但那件衣裳还是长了一个裤脚,爬山容易踩着,摔下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卢蕊看着他的眼睛:”不管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在哪知道的,你都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毕竟这是一件大事,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容若原本是想问问,这件事,她知道了,会不会难受,毕竟,这件事非比寻常,她作为自己的妻子,即便她闹上一闹,也无可厚非。可是,她的反应太平淡了,平淡的好像是个看客。
从成衣坊出来的卢蕊,换了一身衣裳,看起来终于正常了些,她原本以为容若会带她去京郊外一处较高的山来爬一爬,最后到的地方却是广源寺。
“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今日来此也是正好。”容若解释道
却不想卢蕊一听却直接转身走了,容若觉着奇怪,追上前去,拉住她:“我知晓你对我无什情意,但多少今天这个日子来此才是顺当。你就耐一耐心,权且跟我上去,保管不一会儿就下来。”
“这个地方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发生爱情,也不该有爱情。”
这话说的,容若又有些不懂了:“这广源寺既是个寺,祈求仕途灵验,祈求爱情也是灵验,怎得,你便会说不该有爱情?“
卢蕊望了望山顶的广源寺,神色哀伤,把眼睛又转向容若:“那次,你来广源寺是为了什么?”
原本温和劝告的脸色,在此一问后,攸忽变脸,有些许愤怒,有些许哀伤,有些许痛苦:”蕊儿,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我一向也是以为过去了,可是,容若,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么?放不下的不是我,是你!你从来没有正视过你自己的感情,把我当作她,我不期盼你对我生情,但是,我却不能接受你以我为她,画你自己想象的锦绣生活且沉湎于此,不可自拔,还回过头来,劝我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觉着可笑么?“
容若定定的看了卢蕊半响,才慢慢放手,一边的人群对此指指点点,他们两也不觉得,顾自就这么两生相望。
“你以为你喜欢上我了,不过是你自己的错觉,扪心自问,我与她,在你心中,谁轻谁重?”卢蕊未料到会是这般模样,她想着今日出来,和他好好探讨一下,交流出以后的相处模式,万不可再让额娘生疑担忧,原本想要好好说话的心思,在早上接连的风波后,已然失去了原本心境,广源寺是她和哥哥怀念父亲场所之一,于她而言,其他什么感情发生在这里,都是一种亵渎。
不过,她终究还是反应太过激烈了,不怪他不能体谅,却不能原谅自己过于较真。
“我不想去别处了,你倒是寻了其他地方度时去吧,晚上亥正一刻正门相见。”府中已是明了他们今日的活动规划,若是回去的早了,定叫人起疑,若有一前一后的回去,也有些欲盖弥彰的阴谋味,所以还是先约好,差不多亥时灯会已经将晚,那时回去,应当是不出差错的。
“你我一起走吧,我不放心留你一个人。”
“不必,我一个男儿身,又不走远,不过是在这附近走走,你把马车留给我,有车夫陪着,也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你宁愿一个车夫陪着,也不愿我在你身边?”
“不过是留于你空间,好好想想你自己,却莫要胡想我的意思。”
“什么时候想都是有时间的,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若是我想明白了,你却有了什么意外,我又当如何?”
卢蕊听此一说,原本勉强关上的门,又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罢了,我们便一起走吧。”
马车哒哒叩响,容若怔怔的拉着卢蕊的衣袖没有放手,呐呐的。
“我还依稀记得那年,差不多也就是这几日,夜里睡得迷迷糊糊,忽地,我听的外头有动静,些许人声议论,那时已经是丑时三刻。我睡眠一向沉,那日却奇浅,我悄悄起来,只看见黑暗中灯影浮动,父亲抱着一个小女孩进来,我讶异,这是发生了何事?便跑去问父亲,父亲看我起来,呵斥我回去,我却偏不。一路跟着父亲到了客房,看他把那个小女孩放在床上,转身走了。那女孩昏迷了两天,梦中时一直在喊‘不要,不要’,那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直都在重复这么一句话。期间,我一直在床边照顾她,她的那个样子实在是让我心疼。“
”后来我从父亲的叹息中知道了她的身份和她的遭遇,唏嘘中不免对她多怜了几分,我不清楚这是不是爱情,只知道,在她眉头紧皱时,我想上去抚平,逗他一笑,在她展颜微笑时,也能受到她的鼓动,多笑上几分,我们在外以兄妹相称,在内,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一起。那时的我们并没有想的这么长远,只是单纯的盼望未来,那件衣裳是她给我的第一件生辰礼物。我没想过她会离开,离开的那么决绝,那么突然,她走得那一年里,我浑浑噩噩,颓废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