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听他这般决定之后,如逢大赦,连连作揖。
那牛头乃是阴曹地府之中十大鬼帅之一,权柄显赫,似他这般生魂,虽有几分道行,然而生杀也在一念之间,哪会在意他的心意。
在他来,自己让他往东便不敢往西,让他去死便不敢苟且偷生,因此也未将其放在心上,更不会注意到他卑微的身躯之中正酝酿着一缕阴寒之念。
抬手一招,那钢叉便重新化作一道血光飞回,变成一个暗红色的烙印落在掌心之中,就像一个奇怪胎记,而后又一挥手将那书生拘押过来,张嘴一吐,一道白气将他破碎的身躯笼罩起来,正是之前吞噬进去的生魂,被他炼成了最本源的魂气,对鬼怪一流而言,便似灵丹妙药一般,立即见效,他身上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不过片刻便已恢复如初,而后似用一种审问般的口气问道:“小鬼姓名?生前乃是何方人士?”
“年岁太久,小子俗名已忘,鬼帅可称我赤练。”那书生卑微答道,不敢隐瞒分毫,这牛头乃是阴曹之神,审问生前之事,自己若是诓骗他,掐指一算便知。
“赤练,不是凡俗名讳,来你生前还是修行之人,难怪可落入阴曹地府之中也可修成形体。”牛头一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而后说道:“本鬼帅离开人间已有千年,沧海桑田,已无处可去,你生前在何处修行,带我去你道场歇脚,等躲过这阵风头,再做长远打算,一起去享受人间富贵。”
那书生听他如此一言,神色微变,心中暗忖:“我当初被阳山小洞天的青阳子一浮尘打坏了肉身,以白骨天魔转生**重铸炉鼎,可惜耽搁太久,金丹失了炉鼎护持,终究敌不过天地光阴的侵蚀,消散开来,神魂才堕入阴曹地府,实在可惜,然而当初转生并未失败,如今已过去十几年,肉身早已重塑成功,更在那熔岩血池中淬炼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恐怕已不逊色妖神之躯,我神魂若能回归,虽然失了金丹,但实力比之当年,也不逊色,只需一些时日,更可重新凝聚金丹,彻底摆脱阴曹地府的掌控,继续逍遥世间,却未想到遇见这牛头鬼帅,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抬起头微微瞥了一眼牛头,眼神飘忽,心头拿捏不定。
“这牛头虽然法力无边,远胜于我,即便离开地府,不能再掌阴曹之力,但其实力恐怕也不逊色修成元神之辈,若能与他结实,对我而言,也不是没有好处,只是这牛头不脱鬼神之体,终究位列阴曹,无法在生死簿上除去姓名,若想真正逍遥世间,还得会找一具炉鼎替换,真正踏入人道之中,到时候随我去了焰狱峰中,知十有**会觊觎我那天魔转生之躯,决不能让他去焰狱峰,只是如何才能骗过他?亦或是让他打消这念头。”
此时张潜已经接近矿洞出口,根本不知冰湖深渊之中所发生的一切。
赤练子生死在整个焰狱峰上下都是一个难以弄清的谜团,自从十几年前受伤闭生死关,至今了无音讯,便连焰狱峰中唯一一位真传弟子白骨道人也不曾知晓,焰狱宫连同山心地肺,都被巨大的禁制封印起来,里外无法想通,这种局面已经持续了近二十年,甚至屡次有外峰之人欺压上门,也不曾有动静传出,以至于张潜都将此人渐渐忘却,只将白骨道人当作威胁,这个躺在活死人墓里的峰主,并未过多考虑,兴许有一天会重现人间,定然也是很久以后了。
如若他知晓一切,不知又做何等想法。
此时赤练子正一门心思考虑对策,自然也不知焰狱峰上上下下已经快要被人弄得天翻地覆了,而且在阴曹地府之中游荡十几年,历经无数劫难,如今心性变化,真若知晓此事,会去如何处理恐怕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当然他也并未倒开启玄门可以照见**的境界,连元神都未修成,如今更是连金丹也丢了,只是一小小阴神,不回焰狱峰中,也不会知晓此事,如今又怕这牛头觊觎自身炉鼎,不脱开身,便不敢回焰狱峰去,对张潜而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牛头见他半晌不做回答,不免有些烦躁,眉目一横,便似烈火一般,煞气大盛。
正在此时,身后黑暗之中悄然传来一阵飘飘渺渺的风声,如歌如泣,让人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寒意,便连那牛头鬼帅,在阴曹地府执掌生死,乃是霸绝一方的凶神恶煞,此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而后胸口赤红的毛发上竟然凝出了丝丝寒霜。那赤练子更是连他也不如,生前虽也是一方枭首,然而化作鬼魂之后,在阴曹地府游荡十余年,见了不知多少厉害人物,早将心中狂傲收敛,此时听着风声,胆战心惊,那寒意拂在身上,连意念都运转不畅,魂魄近于崩溃。
“莫非是黑白无常追来了。”牛头陡然一惊,觉的这气息与那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二人有些相似。
而后又觉不对,那黑白无常与他并列阴曹十大鬼帅,虽实力、地位在他之上,可不至于人还为至仅是一道气息便让他如此难受。
正在心头琢磨着,只见通道另一端的阴间世界陡然崩塌,从中显露出一方更为黑暗的世界来,没有山水、没有草木,也没有天地,更不会有一丝生机,仿佛时间在其中都停止了流动,好像身在其中每一秒得可以得到无限的重复,却又像是被钉死在了永恒的轮回之上,让人莫名的绝望,对那种黑暗充满了抗拒之情,连那牛头也连连后退,生怕被那黑暗卷入其中,便永远不可解脱,嘴中喃喃念叨:“无间,无间地狱。”
他双瞳之中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丝丝恐惧,虽然还保持着镇定,却能到他心中的慌乱。
一个还在阴曹之下的世界,即便是十殿阎罗一般的存在亦是谈之色变,还是千年前开启过一次,自己当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鬼将,相隔万里遥望一眼,便在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他心头浮出当年的记忆来,那次开启是天庭的昊天金阙玉皇仙王为了封印妖族一位大圣,似乎人间妖修从那之后便衰落了,人道鼎盛,结束了氏族割据自治的时代,人间诞生了第一个王朝,也是唯一的一个王朝,而后仙庭崛起,成了如今的天庭,时至今日,已是天上地下为其独尊。
便连阴曹地府,也归属天庭治下,掌管生死轮回。
而无间地狱之中那位妖族大圣,却是如今天庭四大仙王之一的昊天金阙玉皇仙王亲手封印,只知晓其来历,便觉寒毛倒竖。
所以头牛如今怕得并不是无间地狱那种令人绝望的气息,这而是其中的妖族大圣。
他对这传闻之中妖族大圣的恐惧,简直跟阴曹地府之中寻常小鬼对他的恐惧一般,而后可以说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便在那黑暗中到了一点微光,带着几分暖意,使得人从那种无尽的黑暗中解脱出来,但却让牛头觉得自己离死亡已经一衣带水之隔,而后微光渐渐弥漫,他便到了一张永生难忘的脸,秋波婉转,山水为之失色,眉头微锁,犹如清秋,直让人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牛头面目狰狞,却是内心恐惧流露出来,而后又化作定格,似失去了神思。
“鬼帅……牛头……见过大圣。”平时凶威煊赫一方的阴曹之神,此时便觉得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若非放缓了语速,说不定就会结巴起来。
黑暗之中露出的身影,忽远忽近,明灭不定,似在眼前,又似相隔了无尽的空间。
然而牛头却不敢动一丝妄念,两人境界相差可为天上地下,即便如今这妖族大圣的本体可能仍在封印之中,但凭这一道脱困而出的意念也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那明灭不定人影嘴唇微微开阖,一阵勾魂摄魄的声音传入牛头心间,听清其中内容,他坚如磐石的心志终于被击成粉碎,手脚瑟瑟发抖,却不敢忤逆丝毫,那声音似有一种迷惑心智的力量,更有暗含着死亡的威胁,纵然每一言都荒唐不堪,却只能将其奉做自己的命运,战战兢兢的问道:“如何能破?”
那人影秀眉微蹙,似乎为这问题犯难,而后轻轻转头,目光似乎穿越了空间的阻隔,将人世间的一切都纳入眼底。
而后在洞窟的黑暗中停留下来,落在了那冰晶漩涡之中,澄澈的目光似乎一下穿了这处奇景的本来面目,微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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