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站了两盏茶,她不在铺子里,他便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憨傻。还好她不在,要是果真遇上了,又拿什么来缓解那种莫名的尴尬。
若是要说感情,她借居在府里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地喜欢,并没有那么深厚,反倒是她嫁给魏国公以后,他单方面地突飞猛进,一切困扰居然是在她婚后形成的,可能这就是读书人不可理喻的自作多情吧。
思想太丰富,蛮横地拉动感情,自己感动了自己,着实有点可笑。刚才进门看见她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姑母声泪俱下,他却高兴在心里。
云畔呢,并不愿意过多去理解一个人,全部的心思只要放在李臣简身上就好。因此向序这么说,她也只是跟着怅惘,“念姿的性情多好啊,况且两家门第又相当,大哥哥要是愿意再去找她说说情,也许她还会回心转意的。”
向序却说算了,“我近日有一册典籍要修复,实在抽不出空,就算哄回来了,没有时间去维系,她还是会后悔的。”边说边摇头,自嘲地笑着,“算了……算了……”
云畔也不好多作劝谏,毕竟人家的私事,自己不便插嘴。
后来梅芬和赵重言过来,她又忙着关注梅芬的情绪去了。本以为何家姑父姑母来闹了一通,多少会影响梅芬的心情,谁知她在赵重言身边的时候,并没有显出任何的愤怒或凄惶,淡声说“这次闹过了,往后就消停了吧?我再也不想听见任何关于何啸的人和事了。”
舒国公道“你放心,一切自有爹爹料理,他们要是不回去,我就算派人押解,也把他们押解回洛阳。”
明夫人忙着给云畔和赵重言布菜,提起何氏夫妇很倒胃口,蹙眉说罢,“别再提那两个腌臜混沌了,没的连累得这炙羊肉都没了味道。”又对梅芬道,“横竖你定住心神,外头的事自有爹爹和阿娘料理,和你不相干。赵郎子这头呢,反正早前那些事也都没有瞒你,来几个登门寻衅的,想必不会扰乱你的心神。”
赵重言说是,“我不在意那些闲杂人等,只要不是小娘子出言驱赶我,我就认准了这门亲,任谁挑唆也没用。”
梅芬对他的坚定甚为感激,两个人转头对视,含蓄而温情地一笑,看得云畔也会心,端起酒盏道“这件事过去了,就不必再耿耿于怀了,我敬阿姐与赵观察一杯。”
赵重言忙站了起来,笑道“多谢公爵夫人。本该是我来敬你,托魏公爷的福,劳烦他替我四处斡旋,我近日迁职金吾卫,不必再干什么西上閤门使了。”
云畔并没有听李臣简提起,大抵对他来说是极小的事,完全不必放在嘴上说吧。便含笑道“都是一家人,观察太见外了。”一面又向在座的人举杯,“姨丈姨母,还有大哥哥,我敬你们。”
向序举起杯盏,她的视线从他脸上不经意地划过,可就是这样短暂地停留,他也觉得是一种天大的施舍。
饭罢,赵重言告辞了,梅芬将人送出去,云畔和明夫人坐在花厅里饮茶,云畔感慨道“我瞧阿姐心绪平稳,一定得益于赵观察好言相劝,真是没想到,阿姐的缘分在这里。今后我来串门,再也不敢缠着阿姐了,她有自己的事要忙呢。”
明夫人对梅芬的一切没有什么不满,唯独担心向序,“你大哥哥的婚事又落空了,年岁慢慢大起来,往后也不知该怎么办。”
在云畔看来,向序的婚事是不需要操心的,“大哥哥才弱冠,仕途就这样通达,将来未必没有做宰相的一日。上京显贵门第中,有女儿的人家都瞧着呢,得知和参政家的亲事不成了,自会有人登门说合的。”
这上头明夫人当然是不担心的,她的担心之处在于向序是死脑筋,一条道儿走到黑,可惜这话又不能和云畔说,只好含糊着点头。
瞧瞧时辰,已经过了午时,云畔站起身道“我们家公爷想必早就回来了,我只顾在姨母这里受用,倒把他给忘了。”
檎丹上前来,替她披上了斗篷。
“下回带他一道来。立冬了,进出仔细些,别受了寒。忌浮的身子最近怎么样?”明夫人接了檎丹的手,替她把领上系带系好。
云畔说“天凉难免有些症候,不过不算严重,姨母不必担心。”
明夫人说那就好,携她出了花厅,在前院遇上了折返的梅芬,梅芬咦了声,“巳巳不再坐一会儿?”
云畔摇了摇头,戏谑地说“阿姐有自己的郎子要相送,我也有我的郎子要照顾,这就回去啦。”
梅芬听出她在调侃,姐妹俩打打闹闹到了门廊上,但出了大门,又是一副端庄做派,互相行礼道别后,云畔登上马车,返回了魏国公府。
路上想起来问一问铺子经营的情况,姚嬷嬷道“这程子潘嬷嬷在那儿盯着呢,整日间来往的女客不少,有些宴客的也会订上一间雅室,带着闺阁朋友来煎茶吃点心。”
“其实各家日常的支出,女眷们的用度占了大头,可惜那些男子并不懂得,反倒背地里对我嗤之以鼻。”云畔嘲讪道,沿罢又问,“马行街的门面相看得怎么样了?价钱要是合适,早早拿下来,也好布置。”
姚嬷嬷说“正谈着价儿呢,早前那两家铺子,一家是口齿咽喉药店,一家是笺纸店,因不在瓦市热闹地界,生意本就不好,瞧着大有压价的余地。不过夫人,那地方太偏僻,做什么要盘那里的铺面?”
这时马车停下来,外面扶车的来打帘,云畔搭着女使的肩下了车,笑道“地处偏僻,却离城门很近。咱们赁车马,就是冲着家里备不起车,却要赁车赶路的普通百姓,开在闹市不成,有闲情逛瓦市的都用不着雇车。”说话到了大门上,问门房,“公爷回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