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京城刚刚安稳下来,城西菜市口的血都还没洗干净呢,因而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并且这些人看到穿着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的程铎等人,一个个溜得比谁都快。
小家伙高兴了一会儿,总算发现四周不同寻常的安静。
他出生之前,他那当大将军的外祖父就下令修通了羊儿村到二十里坡的官道。他是经常跟着阿么去二十里坡玩儿的,火锅店的掌柜和伙计对他都非常热情,谢叔叔更是拿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招待他。
在他的心里,城里就是热闹的代名词,路边很多卖小玩意儿、各种吃食的小摊,卖艺的小猴子,穿着打扮怪模怪样的异族人,这会儿却什么都没有……
小家伙回头望了眼在石板路上咕噜噜作响的马车,确认他阿么还在上面,又仰头望着他爹:“爹爹,街上的人去哪儿了,他们为什么不出来玩儿?”
小孩子脖子软,做起这个动作毫不违和,程铎不仅能看见他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还能看见他嘴里的一排小白牙。
他伸出大手帮小家伙扶正脑袋,然后才道:“以后就会出来了,爹先带你去见外祖父。”
“哦。”小家伙不怎么感兴趣。
他有两个外祖父,一个住在村里,带他网鱼捉知了,还会用竹编做小羊小马;另一个他见得不多,但每次见面都喜欢抱着他,还用他那一丛大胡子扎自己……
小家伙不喜欢被人抱,也讨厌被大胡子扎。
程铎一听就知道他那便宜岳父不怎么讨小家伙喜欢,但他没有任何教儿子讨好岳父的意思,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权作安慰。
可能是觉得宫里太乱不利于养伤,魏震远并没有住在皇宫,而是找了一座离宫门最近的王府。
这座王府本来是荣王府邸,他是小皇帝的叔祖辈的,一生享乐妻妾无数。不过随着荣王因为罪行累累被抄斩之后,他的妻妾也贬籍的贬籍,流放的流放。
如今这偌大的王府只住了魏震远和他的亲兵,他们这群当兵的又欣赏不来这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魏震远索性把后院都锁了,一群大头兵住在前院还都觉得很宽敞。
不过知道永哥儿和小外孙要来,魏震远早早地让人把后院最好的一处院子打扫出来,就盼着他们来住。
“麟儿,想外祖父没有?”魏震远一看到被程铎抱下马的小外孙,就笑得咧开了一张大嘴。
不仅如此,他还想用完好的左手去抱小外孙,程铎见状连忙阻止:“爹,你手伤了,麟儿没轻没重的,当心他踢到你。”
魏震远瞪了他一眼:“这点伤算什么,老子早好了!再说麟儿这点力气我都躲不开,那我还带什么兵,打什么仗?”
他那眼神,仿佛程铎是阻碍他和小外孙亲近的罪魁祸首,瞪完他又笑眯眯去看小家伙。
小家伙早在外祖父操着大嗓门骂他爹的时候,就躲到了程铎的大腿后面,眼神警惕地望着他那一丛茂密的大胡子。
魏震远:“乖宝,外祖父不是骂你呢,别怕啊~~”
程铎朝天翻了个白眼,就你这狼外婆哄人的语气,多亏他儿子不怕生,不然都要被弄出心理阴影了。
还有,他家宝贝儿子最喜欢他,你当着他的面对他老子吹胡子瞪眼,他能喜欢你就怪了!
三人耽误这会儿,永哥儿已经下了马车,见他爹一脸讨好地哄着麟儿,时不时还睁着虎眼瞪他程哥……
永哥儿没好气道:“爹,程哥也是为了你好,你能不能别仗着他尊重你,动不动就对他发脾气?”
“胡说!他哪儿脾气好了?你是没见过他跟老子对着干的时候……”魏震远在自家哥儿的眼神注视下,越说越小声,隐隐还能看出大胡子下的小心虚。
能怪他看程铎不顺眼吗,他家哥儿动不动就胳膊肘往外拐,他的小外孙也更喜欢他。
魏震远吊着手臂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感觉身后凉飕飕的,再配个悲情的曲子,他就是那秋风中瑟瑟发抖的孤寡老人……
当然,这个“孤寡老人”身板太壮,大胡子太惹眼,身后还站了群五大三粗的亲兵……有点出戏就是了。
程铎已经习惯了,牵过小家伙的手,让他喊外祖父。
“外祖父。”小家伙乖乖地喊了,但魏震远舔着大脸过来抱他,他又躲了。
魏震远:“……”小外孙还是不喜欢他!
永哥儿看他爹一脸委屈就好笑:“爹,麟儿不喜欢你用胡子扎他。”
魏震远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心里默默地犹豫要不要把胡子刮了?他留胡子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懒得打理,就任他自由生长了。
其实程铎也是一样的,只是他每次回家见夫郎和儿子,都会记得把胡子刮了,再把自己打理干净。
魏震远本来还对此嗤之以鼻,男子汉大丈夫,那么讲究作什么?但是现在被他家哥儿一说,魏震远瞬间又觉得程铎阴险了,他都不提醒他!
程铎无语,他没说吗,是他自己觉得留胡子更威武,坚持不刮的,关他什么事?
在魏震远羡慕嫉妒的眼神下,程铎牵着一大一小进了王府。永哥儿他们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吃了东西在王府花园玩儿了一会儿,父子俩就昏昏欲睡了。
魏震远本来还想趁机把小外孙抱走,不过程铎担心他在陌生的地方醒来,身边只有一个不熟悉的外祖父害怕,就没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