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子彦体内的夭黛之毒果然又复发了,面皮青胀,连吐了两大口黑血,看着倒比之前更严重了。
云妃急得魂不守舍,忙唤来一名小内侍:“你快去明华台看看,那位离侠还在不在?”离恨天和巫王在明华台大打出手,云妃也听说了。
小内侍支吾半晌,却道:“只怕已经不在了。”云妃大为惊讶:“你怎么知道?”
“奴才听说,那位离侠,他、他今日午后硬闯章台宫,伤了不少守卫和宫人,还劫持了王后娘娘。”那日云妃和离恨天兄妹相认,这芷芜苑的宫人们瞧得一清二楚,因而说起此事,这内侍也十分难为情。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云妃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哥哥他怎会……那你可打听到,他现在怎么样,可有被抓起来?”
小内侍摇摇头:“章台宫的宫人去垂文殿传信时,王上正忙着剑北战事,根本无暇理会此事,听说,最后是禁卫统领徐暮将军带人把王后救出来的。至于那位离侠,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云妃抓住了重点,急道:“那你快去把徐暮找来,他肯定知道内情。”小内侍愈加为难:“听说,刚刚徐暮将军被王上下令关入诏狱了。”
这边正说着,外间忽然有内侍传报:“王后娘娘到。”
巫后是带着景衡一起来的,也没理会云妃,便吩咐景衡:“快去给子彦公子诊脉。”
景衡领命,边拎着药箱往内室去了。巫后这才施施然在主位上坐下,凤目微挑,冷冷道:“云妃,你可知罪?”
云妃微一变色:“王后这是何意?”
“你倒惯会装得无辜。”巫后溢出丝冷笑:“他先是借着解毒的名义,下药毒害子彦,后又潜入明华台,意图谋害世子,幸而王上赶过去,及时阻止了他。可今日午后,他又携剑闯入章台宫,扬言要取本宫性命,说是替云国报仇。本宫一直很奇怪,这离恨天无缘无故,怎会知道子彦中毒的消息,如今看来,只怕是你们兄妹串通起来,要祸害巫国罢?”
云妃虽性情柔弱,可也无法忍受旁人这么往她身上泼脏水,这摆明是要借机铲除她这座芷芜苑,好彻底断了子彦前路。她稳了稳气息,竭力保持从容:“王后这么说,可有证据?”
景衡惶然从内室步出,急禀:“王后,子彦公子所中之毒,的确比之前更凶险了。”
巫后一惊,腾地站起来,怒视云妃:“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章台宫阶前的血迹,现在还留着,你也要亲自去看看么?”
云妃听到景衡的话,只觉天旋地转,绝望至极,转身便要奔入内室。巫后嫉恨交加,大喝道:“来人,云妃勾结云国欲孽,意图霍乱巫国,立刻给本宫拿下!”
埋伏在外面的禁卫听到号令,立刻破门而入,冲了进来。这显然早有预谋,云妃惊怒交加,正惶恐无助,一道白影,跌跌撞撞从内室奔出,冲静的眸间,怒火喷薄:“滚开!”
他紧紧护在云妃身前,根本不屑看其他人一眼。巫后心肝一颤,脱口唤道:“彦儿……”
“滚!”子彦低吼一声,蓦地弯腰咳了起来。云妃低头一看,一道黑色血线从他口角流出,滴得满地血迹,不由失声痛哭:“彦儿。”
巫后惊讶于子彦的冷漠态度,顿觉一桶冰水兜头浇下,遍体生寒。子彦极力咽回喉见腥甜,稳住身子,双眸冷酷的盯着巫后婉丽容颜:“即使鱼死网破,王后也休想动这芷芜苑的一草一木。”
“哇”得一声,他口中又喷出一道黑血。云妃泣不成声,巫后既心疼又不甘的盯着子彦,终是咬牙道:“今日,算你走运。”这话,却是对云妃讲的。说罢,便同景衡使了个眼色,带着一干禁卫离开了。
子彦再次陷入晕厥,芷芜苑顿时乱作一团。云妃急声召唤宫人们扶子彦去内室躺下,巫后在院中听着里面的动静,心如刀割,只能生生忍住,急问景衡:“可查出,离恨天给彦儿服的薜荔,究竟有何玄机?”
景衡道:“那薜荔所带毒性,和夭黛极其相似。若老臣没猜错,这离恨天用的当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只要能再找离恨天讨一些毒薜荔,子彦公子就能有救。”
巫后忧心忡忡的道:“今非昔比,离恨天恐怕巴不得彦儿毒发身亡,好替西陵语报仇。除非,能找到刺心草的解药,和他做交换。”
景衡沉吟片刻,却道:“研制刺心草的人已经死去,想要制出解药哪里容易?依老臣看,与其把希望寄托在离恨天身上,倒不如查查这薜荔的来历。”
巫后倒没有想到这一层,顿觉看到了希望:“景老说的不错,本宫这就派人查探。”一面往外走着,又道:“景老还是留在此地照看彦儿罢。”
景衡原也是这个想法,听她一说,就立刻提着药箱回去了。
王使离开后,巫王又连夜召来季剑,简单交代了一下此次战事部署问题。结束时,已是晚膳时间,司膳房又遣人送来了晚膳,巫王没什么胃口,依旧命人撤下膳食,便裹上披风,准备去明华台探望九辰。
谁知,刚走下长阶,芷芜苑那边便来了内侍,急禀子彦公子体内毒性复发,十分凶险。巫王大惊,只能先去芷芜苑探视。
晏婴正巧从长林苑回来,讨来了夜照公主的生辰八字,远远见巫王往芷芜苑方向去了,计较片刻,他没有立刻赶去司礼处,径自往明华台走去。
独孤信依旧带着铁卫们,把明华台围得水泄不通。暗沉沉的殿内,烛火未点,九辰一身黑袍,站在窗边,整个人笼在流泻入窗的月光中,一双略显黯淡的黑眸,平静的盯着黑漆漆的夜空。
听到动静,九辰微微偏过头,露出一张美玉般的俊面,笑道:“晏公。”
晏婴摸黑走过去,只觉寒气扑面,冻得人直打哆嗦,连带着整座大殿都说不出的冷寂,不由担忧道:“殿下病的正厉害,怎么能站在窗口吹冷风呢?”
说着,忙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替九辰裹上。
九辰伸出手,感受着从指间掠过的寒意,许久,轻道:“我在等人。”
晏婴一怔,道:“殿下在等何人?不如老奴派人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