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鸣山离京后,厉寒酥难免消沉了几日。比她更加忧愁万千的就是绫贵人迦绫了。她知道伽穆离京的消息的时候,枭族的队伍都已走了数日,当下又气又急,惶惶不安,每日以泪洗面。她的侍女劝她看开些,别再整日消沉抑郁,将难得上门的晟帝都气走了。迦绫却是不听:“你懂什么!”
她咬着唇,心心念念只有伽穆交给自己的药。如今伽穆离开,她该怎么办?她还能去哪里弄来这种药?正说着,迦绫便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似乎有些呼吸不畅。她吸吸哭了许久而冒出鼻涕的鼻子,慌乱道:“快!快把药给我!”
侍女熟练地将小瓷瓶取出,倒出一粒浅粉色的丹丸。迦绫一把抓过丹丸服下,闭着眼这才感觉平静下来。“公主,”侍女数了数瓶中剩下的丹丸,提醒她,“您一开始只是每日服一颗,如今却越服越多,这已经是今日第三丸了。”
“什么?”
迦绫脸色一白。突然,她转念一想,既然兰翕手中有这药,或许就有门道再弄来。就算没有,她身为伽穆安排在宫中的棋子,总有办法联系到伽穆的。想到这里,迦绫立刻起身:“走,我们去找兰贵人!”
可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一急匆匆跑进来的宫人。迦绫被撞得一踉跄,瞪着眼睛厉害道:“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贵人,贵人息怒。”
宫人跑得一头汗。“没规矩!”
迦绫说这话时显得格外有底气,她想起先前厉寒酥教自己规矩的样子,高傲地一挥手,“来人,把她拖下去,杖责!”
“贵人?贵人饶命啊!”
“公主,要不先听听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吧?”
侍女看不过去,开口求情道。迦绫抬抬眼,算是答应了。“你快说,是有什么急事?”
“是,奴婢在外听到消息,说荣嫔娘娘被诊出身孕了!”
“什么?!”
迦绫的脸色顿时扭曲起来,“荣嫔?她凭什么!”
迦绫还清楚地记住她在御家花苑对自己的羞辱,先是嘲笑她不懂曜国的花,之后又逼自己留下给她换药,一日三次,稍有不慎就处处刁难,根本就是把她当侍女使唤。更何况,后宫里谁都知道荣嫔根本不受宠,不过是仗着太后撑腰。就这样一个无宠的嫔妃,也敢如此对待她,实在欺人太甚!“为什么?凭什么!”
迦绫不解,“陛下根本不去她那里,她凭什么能怀孕?”
其他宫的嫔妃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第一时间怀疑这一点。然而翻看嫔妃侍寝的记录,荣嫔确实在去御家花苑前有过一次侍寝,因为那日是她的生辰。赵千秋听着太医所说的孕期,和侍寝记录的时间正对得上。她不禁咂舌:“荣嫔在御家花苑又是落水又是中蛊的,竟然都没伤到胎儿?实在万幸。”
她心里总觉得古怪,继而问:“前段时间荣嫔患病,太医是每日都有诊脉的,为何一直没看出喜脉?”
为荣嫔诊脉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他面对赵千秋的疑问似是早有准备,语气平缓道:“回皇后娘娘,先前荣嫔娘娘身中蛊毒,脉象一直不稳定,所以看不出,如今蛊毒尽去方能探出喜脉。”
“原来如此。”
赵千秋沉默片刻,便嘱咐他定要小心照看,务必保证荣嫔母子平安。太医走后,秋嬷嬷上前:“娘娘,奴婢始终觉得不妥当。”
她看了眼赵千秋,见她神色如常,继续道:“且不说荣嫔娘娘怀了孕遭到如此磨难都没事儿实在蹊跷,就算现在胎相正常,可终究荣嫔娘娘是中过蛊虫的,那活物在人体内乱窜,若是伤害到胎儿,到时候生下来有什么异常……”秋嬷嬷没有把话说完,赵千秋明白她的意思,但只是叹了口气:“荣嫔有孕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她自己也盼了多年,本宫还能让她打掉不成?左右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若生下来的孩子正常自然最好,若真有什么不妥的……也只能怪荣嫔命不好,还有下蛊的龚家心肠歹毒了。”
赵千秋尚且如此担忧,荣嫔那里却丝毫不见焦虑。她躺在床上,隔着锦被抚摸肚子,脸上满是愉悦和满足。智儿端着汤药进来:“娘娘,喝药了……”她小心地将荣嫔扶起,把药递给她。荣嫔饮了一口,皱起眉:“这什么药?怎么这么苦?”
“这是太医开的保胎药。”
荣嫔的眉头顿时松开了:“原来这就是保胎药。”
她端起碗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勾起满足的笑:“本宫总算是尝到保胎药是什么滋味了。”
然后又舒服地仰躺下,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本宫要歇息了,你们都出去吧。”
“是。”
智儿端着空碗福福身,带着所有人出去了。轻轻关上门,长谣宫的小宫女们都凑到她身边小声道着喜。“恭喜智儿姐姐,如今娘娘有孕,咱们也跟着有福了!”
“是啊,看以后谁还敢说咱们长谣宫无宠!”
“哼,侧殿那个戴贵人至今没来给娘娘道喜,怕不是不知所措呢?”
智儿僵着身子听他们说话,嘴角虽弯着,脸上的神情却总透着不自然。“智儿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智儿抬抬手:“我去送空药碗,你们聊。”
说着落荒而逃。到了小厨房,智儿见四下无人,方身子一软瘫倒下来。她伸手环抱住双膝,声音颤抖着喃喃:“娘娘,娘娘怎么会……”她想到荣嫔交代她的事情,和那个胆大包天的计划,心中惶恐万分。娘娘怎么敢假传怀孕呢!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可是要没命的!“怕什么?只要本宫算着时间和戴贵人同时临盆,她不是怀着双胎吗?正好拿一个给本宫!本宫这可是在做善事,救她儿子一命呢!”
荣嫔自得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智儿忍不住埋下头,呜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