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婆婆到厨房去了,苏宛将老公拎到身边,低声问:“你没有忘记上次的承诺吧?”
程明心里“恪登”了一下。
妻子越来越不通情达理,气头上的约定怎么还当真要他一直执行下去?妈妈是生他养他的娘,就一直放下不管任谁也讲不过去。但今天这样的场合与妻子讲道理显然不合适,再说今天妈去也不行,丈母娘还在自己家里呢。两个老人碰在一起,怎么住?
他嘿嘿一笑:“别担心,我不会让我妈去的。”
苏宛悄悄松了一口气,但没有上路,这颗吊着的心是怎么也放不下来的。
等了半天,没有见到程老太太那边有什么动静,她不禁有些心急,催丈夫去看一下。程明自己其实也是着急的,生怕自己没法将车从门前的小路上开出去。
老太太看见儿子,又开始流起眼泪来。流泪归流泪,话却一句不说,只是频频深情地看儿子。
这流着眼泪为自己准备晚餐的场景让程明心疼死了。
“妈,你怎么了?”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四下看看,到毛巾架子上将毛巾拿过来给老娘擦眼泪。
老太太抱怨:“你说妈怎么了?妈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你却娶了媳妇忘了娘,什么都听老婆的。你倒是给我个准话,是不是以后就不管妈了?”
“瞧你,这说的是什么!”程明急忙否认,“到什么时候我也不能不管您呀,妈妈是什么?全天下只有一个,我不对您好还能对谁好?”
老太太心里舒服了一点,嘴上却说:“哼,说得好听,那你刚刚在外面一个劲儿地看老婆的脸色行事。没用的东西,怕老婆。”
“我这不随我爸么,我爸也怕您呀!”程明开了个玩笑,见老娘脸色不豫,又急忙改口,“你放心,苏苏的主我是做得了的。不过,苏苏说得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嫂子现在刚回来,您就拍拍屁股走人,村里的人得怎么看您?过些日子再说吧。”
程老太叹了口气:“瞧瞧,我就说嘛,救是你们要救的,救下来就全成了我的害事,你们都不管了……”她低头抹了一下眼泪,“你妈也快六十的人了,还要替媳妇做老妈子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程明不禁心痛:“妈,我们没说不管。苏苏已经在网上查哪个地方有做康复治疗了。嫂子现在恢复得不错,多做治疗生活自理根本没有问题,你不要担心。”
“做治疗不还得花钱呀?”老太太有点心痛,虽说这钱铁定了不要她花,但花小儿子家的也不成。
程明有些泄气:“不然怎么办?一家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再说在保险公司的赔款中,本来就包括一部分后纪的费用。”言下之意,这钱的大头还是他们夫妇想办法。
其实将嫂子救过来,他就觉得也可以了,没必要再花多少冤枉钱,但老婆就是那样热心,他又不能扑她的冷水,说到底,这是他的嫂子,而不是她的。
程老太太又长叹了一声:“明,这是无底洞,你们挣点钱也不容易,全给她花了……”
“不要这样说妈,别人听去像什么话。”程明低声劝着母亲,又四下看看无人才放了一点心。
苏宛听到这样的话是要翻脸的呀,那丫头对妈妈的行为已经谴责过好几次了,眼见得对妈的态度是越来越差。若再这样下去,妈是真的别想到自己家里去了。
老太太又咬牙切齿:“但凡您嫂子之前对我好一点、对你好一点,我也不会这样对她。她好的时候,天天与我闹,现在瘫了,倒要我来服侍她。天下哪儿那样的好事!”
程明明白,说到底妈妈还是之前的心结打不开。嫂子嫁到程家也有十多年,为人如何他是看得清清楚楚,坏心是没有,就是嘴厉害,另外也太精明了一些,生怕自己吃了亏,当然这也与哥哥不着调有关系。嫂子与妈妈的关系一直势如水火,对自己一直看不得,难怪妈妈会见死不救。
“妈,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您这样大度的人一定不会放在心上的。您放心,人心总是肉长的,您对她好,她也明白的。”程明这样劝母亲。
老太太却冷笑了一声:“人心也要分长在谁的肚子里,您嫂子那货就是不识好歹的东西,我将来还指望她不成?”
“对对对,您不用指望着她,不是还有我、有苏苏么?”程明讨好着妈妈,“您的小儿媳对您可是没有话讲的,瞧这衣裳、首饰哪一样不是她买给你的。”
程老太有心想说“罢了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一看儿子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变了:“宛儿是个好孩子,虽说任性了一点,但女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的,妈妈也不会与她计较,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妈就满足了。”
这一幅为了儿子,她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样子,令程明无限感动:“妈,苏苏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您看在我的面子不要计较。您放心,我会说她的。什么都可以,不孝敬我的妈妈,天皇老子都不行。”
程老太太终于露出了笑容。
就说嘛,她的儿子怎么会是白眼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