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的声音:
“砰!——砰!——”
这是燃放爆竹的声音。也有人说这爆竹的声音是:
“寻!——败!寻!——败!”
一时间,真可谓是群魔乱舞,弹冠相庆。
马掌家的百什店开了五年,最后还是来了个关门大吉。这倒不是由于马掌经营不善、管理无方,而是由于马掌夫妇在开了这个“百什店”以后不久,就被他的儿女们接进东谷县城颐养天年去了。马掌夫妇起先还想把他们的“百什店”转让给文曲的二哥二嫂经营,然而,隼夫妇最终还是碍于耗子叔的面子而谢绝了马掌夫妇的这一番“好意”。
后来,独臂王独木也开了一家“利群商店”,与耗子叔家的代销店双峰并持。
后来,又有臭椿开了一家商店。与耗子叔家的代销店展开了激烈的竞争。一个小村一下子就开出了这么多家店,耗子叔家开的代销店生意难做了。
再后来,耗子叔死了。
耗子叔死于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等多种老年综合症,只差没得妇科病了。弥留之际,耗子叔将他的代销店留给了他的大儿子能文,并留下遗嘱:
“无论碰到什么困难,这个代销店都要永久地开下去”。
俗话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
耗子叔人都要死了,这口气都一没,还争个什么?
能文开的代销店,与臭椿开的百什店,展开了逐鹿。逐鹿的结果,到底鹿死谁手?
何谓“带契”?
“带契”即“契带”。
王氏兄弟——王籴王粜——当年有个姐姐叫王十字,绰号“王摆摊”。王小贩后来嫁到了距花墩约有七八公里之遥的庙庵堂村。x年以后,老公去世。孀居几年之后,经人介绍,嫁到了城里——东谷县城——一个眼睛里长了一块白翳,眼神不怎么好使的男子。不是“次品”的城里男人谁会娶这么一个无才无貌的乡下女人?而且还是个寡妇。这人在县城里属于底层中的底层,弱势中的弱势。他甚至还是一名吹鼓手。他所在的那个小区里死了人,他就“啊哒嘀嘟”去吹。无论有谁将吹鼓手的地位怎么抬,这吹鼓手的位置也高不到哪里去。
不管你承不承认,这城乡差别从古到今,可说是一直存在,而且将永远地存在下去。这王摆摊的第二任丈夫,这个眼神不怎么好使的男人,平日,一来到乡下,来到他的两个妻舅王籴王粜家里,在聊天的时候就免不了要吹嘘:
“我们城里可比不得你们乡下。说句难听点的话,一个人,只要生活在城里,哪怕他每天出去捡捡垃圾,日子也要比一般乡下人过得滋润。”
他的夫人,也即王籴王粜的姐姐王摆摊,在东谷县城的某十字路口摆了一个果子摊。卖苹果、香蕉、板栗、葡萄、提子、哈密瓜。生意还真不错。收入当然也不会少。乡下出生,又大半辈子生活在乡下的王小贩,深知乡下人生活的艰辛,一天到晚在土里刨食,又能刨出几个铜钿来?这小小的一个水果摊,好歹也与“生意”二字挂上了钩。只要是生意,不管是什么生意,无论如何,都比在土里刨食强。所以,她每次到她的两个弟弟家来,在听了她那牛皮哄哄的丈夫的一番牛皮之后,也总是要敲敲边鼓,因势利导,开导她的两个兄弟:
“王籴。王粜。不管你们信不信,到镇上去摆个水果摊,随便弄点什么东西卖卖,这经济都要比种地活水。”
王籴王粜兄弟,起先对姐姐的建议,还将信将疑。
王籴王粜兄弟,从前,唯一的出路,即外出打工。王粜只能打打小工,王籴还捎带着能干点泥水匠的活。开山劈地,修桥铺路,造地造田,又脏又累不说,辛苦一年,累死累活也挣不下几个钱。有时,包工头一逃,更是分文都得不到。剩下两妯娌在家,还免不了“后院起火”……正像一般人家平日要用到的农具,闲着的时候,免不了别人来借用。这赋闲在家的女人,有时就像空闲着的农具。像猫鼬即黄鼬这样的“吵塘乌鳢”,一双贼眼睛更是虎视眈眈,时时觊觎。
王小贩说:
“王籴王粜,不管你们信不信大姐的话,做点小生意绝对比务农强。”
王粜说:
“真的吗?”
王籴则说:
“对。对。对。是。是。是。”
经过姐姐王小贩如此苦口婆心,三番五次,婆婆妈妈的撺掇,或者说是“带契”以后,王氏兄弟终于双双下水,赶起了市口。摆起了南货摊。干荔枝、龙眼、木瓜、海带、木耳、枸杞、粉丝、陆笋、莲子、蜜枣、开心果、美国山核桃……一年下来,他们尝到了甜头。
有一回,芹江发大水,大水过后,王氏兄弟去肥鹅镇赶集——那里那一次是个重灾区——爆发了山洪,冲毁了不少农田,也冲毁了不少粮食、蔬菜、房舍。王氏兄弟的南货摊前,人头攒动。不少人都是前来采购海带等干货来替代新鲜蔬菜的。
“给我称五斤。”
“我要十斤。”
“八斤。”
王氏兄弟——他们都带了自己的老婆儿女,两户人家几乎都倾巢而出——每个摊位都有四五个人手,这样还免不了手忙脚乱,一天时间下来,一结算,天地!兄弟俩每户净赚了一千多。这是什么概念,纵然一斤海带只赚一元,一天就能赚这么多。兄弟俩直后悔,这一天为什么不叫三轮卡多带一些干海带来。也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几年就做这个生意?兄弟俩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笑逐颜开。
其实,各行各业你只要肯钻进去,都会发现它的好处、乐处,当然也能发现它的苦处,难处。——碰到一些倒霉的日子,有几次他们的生意,甚至都没开市。
就是靠了这位姐姐的带契,或者也不妨说是点拨,x年以后,王氏兄弟几乎都成了生意精。岂止他们兄弟俩,甚至连他们两家的亲戚、后人——像王籴的两个女儿——后来也都摆起了南货摊,赶起了市口。他们到县城的货物批发市场,批来货物,然后按各地逢集的日子,送到每个市口去销售。
他们起先去赶市口,运货还是用手拉车。后来就浼人家用三轮卡运。再后来,干脆自家买起了客货两用车。
x年以后,托这位姐姐王小贩的福,王籴王粜兄弟两家都造起了漂亮的新房。他们的屋基甚至还是买在石镇。便公然开起了两家超市。变“赶市口”为“守店”。
有时,兄弟俩回忆往事,难免会怀念起那位已然作古多年的姐姐。只要一想到这位姐姐,兄弟俩就会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