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开庭。
薛深是八点多到的法院。因为姚凤鸣死刑案的二审是高院判的,案件再审也是在省里的高级法院。
“薛哥,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季然开车,把车停稳后,看到法院门口乌泱泱的都是人。
薛深垂着眸子,并没有说话。
他心里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眼皮跳得厉害。
“下车吧。”薛深整理了下律师袍的领口,拉开车门。
一下车,他看到的都是熟面孔。
法院外,摆了好几个骨灰坛。
有姚凤鸣案的死者家属,带着骨灰坛来的,想讨一个说法。
也有伤患的家属,抬着担架来的,推着轮椅来的,看到薛深就乌泱泱地围了上去。
“你就是薛深律师吧?”再审案件,参与庭审的人,除了法官、检察官和再审申请人(原审被告)姚凤鸣,就只有薛深了。
原审中的受害者,因为不满姚凤鸣案的再审,以拒绝出庭的方式表示抗议,只委托了一名律师到庭。所以除了受害者委托的律师,能穿着律师袍出现在这里的,就只剩下姚凤鸣的辩护律师——薛深了。
“是我。”
“希望你能像那天说的,保证我们能拿到赔偿金,给我们一个说法,说到做到!否则,哪怕你官司打赢了,你可走不出去这里!!就算你能走出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以后你别想在君璟混,别想在律师圈混,别想在法律界混下去!!!”
“我不仅能让你们所有人都拿到赔偿金,我还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赔给你们每个人双倍的赔偿金。要是我发挥失常了,就是一倍的赔偿金。发挥正常了,就是双倍的赔偿金,发挥超常了,就是三倍的赔偿金。”薛深斩钉截铁地说道,一身黑色的律师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商业街上装逼那一挂的。
“薛哥,你(精神)没问题吧?”季然像在看怪物。
哪个律师打官司。
敢拍着胸脯说能达到什么效果??
更何况,在姚凤鸣案里身体细胞和组织遭到辐射、严重受伤的受害者,可不是一两个人。
而是几百,甚至是几千。
一倍的赔偿金,都足以让一个上市公司破产。
薛哥还说什么两倍,三倍,疯了吗?
“我好得很。”薛深把自己的想法跟季然说了,他的声音很低,周围的人听不清楚。但季然的眼神,却从不赞同到不理解,再到诧异,最后到震惊。
“薛哥,你有几成把握?”
“六成吧。”
“只有六成把握,你就敢赌?要是失败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季然怒不可遏,他这个上司,赌得太大,太疯。他打的每一场官司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在赌。
赌赢了,纵是万丈光芒。
赌输了,却是万丈深渊。
薛深反问:“有什么不敢的?哪怕事业毁了,名誉毁了,只要我还有这颗脑子,这双手,我就能东山再起。”
“可是……”
“半年前和我同期进君璟的实习律助,有三个。”薛深打断季然的话,“一个,现在在律所档案室做文员。一个,被排挤去了行政部门做秘书。最后一个,给一位小律师做助理,到现在没有上过一次法庭。现在职场内卷严重,不赌,我能得到什么??”
季然哑口无言。
薛深,是他见过的晋升速度最快的人,也是对自己最狠的人。
*
法院大楼里突然有一阵骚动。
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脊背挺直派头很足的老人,从大楼里匆匆走出来,拾级而下。老人身边,跟着不少体制内穿着的人,还有穿着法袍的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