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不明所以,问道:“为何这么看着我?”
杨修攥着小拳头,从雪地上一蹦三尺高,兴奋地呀呀大喊:“文和先生,我在雪地中等了三日,就是要等你啊!”
贾诩莫名其妙道:“你我素昧平生,你等我做什么?”
杨修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张忘说过,这天底下他谁也不惧,只俱西凉贾诩一人。我特意等在官道旁三日,终于等到了你!”
贾诩闻言,露出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一向名声不显,在西凉都没有多少人知道,张忘远在蜀郡,为何会听过他的名头?
天下人谁都不惧,只俱自己?
这马屁拍的,让人莫名其妙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贾诩在喜笑颜开的杨修的带领下,进入了华阴县城。
华阴杨氏是杨姓郡望,从西汉丞相杨敞传下来,玄孙杨震官至太尉,号称“关西孔子”,杨震的儿子杨秉名满天下,孙杨赐位列三公。
在华阴县乃至整个弘农郡,杨家都是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
杨氏一座朱门大宅前,有一株光秃秃的大榆树。榆树下,围满了冻得哆哆嗦嗦的百姓。
杨氏家奴远远看到冻得不成人样的杨修,立刻跑上前,不管不顾地抱起他,直奔杨氏大宅。
杨修不停地挣扎,可惜力量弱小,转眼就被抱进了杨宅,想看一场大热闹的心思,顿时成了空。
贾诩站在人群外,略略思索了片刻,走向人群。
百姓们见来了一位气度雍然的读书人,出于身份贵贱之别,连忙给他让开一条道路。
光秃秃的大榆树下,摆着一条石案。
石案的后边,则跪坐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正在奋笔疾书的少年。
几个青衣家仆站在少年的身旁,有的为他磨墨,有的为他遮挡风雪。
听旁边的百姓议论,这少年便是蜀郡张忘,几个青衣奴仆则是华阴杨氏的家奴,被张忘暂时借来一用。
贾诩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张忘容颜清俊,气质疏朗,眉宇间透着一股勃勃英气,不禁暗暗点头。
寻常百姓家,整日里为一口吃食奔波劳累,养不出这样气度不凡的翩翩少年。
这张忘的真实本领如何,目前尚不知晓,但是仅凭这一副好皮囊,就能骗到不少村夫愚妇了。
榆树下,张忘书写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将毛笔掷于案上,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毫无形象可言。
士大夫讲究礼仪,举手投足之间,都要优雅从容。
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那是基本要求。
张忘这个伸懒腰的动作,在家教严格的士族家中,起码要打上十戒尺,教训一番。
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懒散的动作,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在百姓眼里,这个翩翩少年就是长得白净了些,容貌英俊了些,书读得多了些,其他的,跟自家儿孙也没有什么区别。
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张忘站起身来,先搓了搓手,跺了跺脚,暖和一下身子,这才四下里抱拳转了一遭。
他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眯眯道:“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鸡也不叫了,狗也不咬了,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再不过来为难我,我可就要跑了啊。”
围观的百姓,听了他的话,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
正在暗暗打量他的贾诩,听了这话也不由微微一笑。
这张忘自诩一身才华,张嘴却是百姓家常话,没有一句之乎者也,配上他懒散的动作,和煦的笑容,轻而易举就拉近了和百姓之间的距离。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熟稔了为人处世的手段,当真不容易。
张忘等百姓的笑声停了,这才继续说道:“小子张忘,巴山蜀郡人士,数日前穿越到贵宝地,不幸落难。承蒙华阴杨氏伸出援手,有了遮风避雨之所。承蒙诸位乡亲父老慷慨解囊,有了今日的衣食无忧。在此,小子张忘,诚心谢过大家的深情厚谊。”
对于张忘口中的“穿越”二字,百姓们都没有在意。穿越,大概是“穿行千里,翻山越岭”的意思吧,文人说话,就是这么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