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华叹息一声,“如果只是孟家也就罢了,可惜你贪心太过,刘皇后,北齐的刘令鸯公主,孟贵妃宫里的女官苏宛衣,还有朝里的大臣,这短短数月间,你已经收取了七十八人的贿赂,每一笔,我都让人记在账上,你自己看看,有没有哪一笔是凭白诬赖你的?”
周瑛华说得越多,曹平心里愈加恐惧,到后来,连讨饶都不敢,趴在金砖地上一动不动,只剩下一片呜咽之声。
“我差点忘了,曹侍从不认字。”
周瑛华莞尔,笑容明明亲和而温柔,但曹平却只觉胆战心惊,不敢直视她的脸。
“如意,你把账册上记的账务,一桩桩一件件念给曹侍从听。”周瑛华眉眼微弯,看向曹平,“这账目是我命心腹记下的,其中若有错漏之处,曹侍从莫要拘束,只管指出来就是。”
“喏。”如意捡起地上的账册,翻开第一页,“某日卯时三刻,礼部侍郎送金银锭一百对,金砖一只。”
“某日酉时正,苏宛衣送银两一千二百。”
……
念到后来,曹平已经心如死灰。
待如意全部念完,周瑛华沉声道:“曹侍从,里面所记的银钱来往,可有冤枉你?”
曹平害怕到极致,忽然生出一阵悲怆之意,讽笑数声,“公主早就在奴才身边布置了眼线,连每一笔银钱的地点、时辰都记得清清楚楚,又何必和奴才多费口舌?”
周瑛华一挑眉:“按照西宁律令,曹侍从收取的贿赂数目如此惊人,应当判个斩刑。”
曹平浑身颤抖,一言不发。
陆白眼看曹平眼神空茫,似乎没了求生之志,心里又急又怕,以头抢地,砰砰砰砰连磕十几个响头:“公主,求您饶过曹平!他这人就是见钱眼开,一看到金子银子就挪不动步,好在他只是贪婪,但没敢有什么坏心,并没有酿下什么大错。只求公主看在我们跟随皇上多年的情面上,给他一个知错能改的机会!公主的大恩大德,奴才一日不敢忘,此生愿意投在公主麾下,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周瑛华端起一只玲珑精致的粉彩小茶盅,“我说了要砍曹侍从的脑袋吗?”
陆白一怔。
曹平听到这句,也愣了一下,抬起脸来,眼中重现光芒,脸上满是希冀。
“若是别人知道这事,告到皇上面前,就算皇上有心保你,永宁侯会放过你吗?”周瑛华啜饮一口珠兰花茶,茶里掺了蜜饯干果,舌尖顿觉一股甘甜,但从中吐出来的话语,却和香甜一点都不想关,“曹侍从以为,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会派人查你?”
陆白颤声道:“公主的意思,永宁侯在暗中调查曹平?”
周瑛华点点头。
曹平吓得一个激灵,不由得想起跟随卫泽入宫的那一夜。
那时气氛沉重,殿门前有卫士牢牢把守,刀光剑影,一片肃杀之气。
当时文武大臣并不是全都肯老老实实承认卫泽的太子身份,孟贵妃搬出一份莫须有的遗诏,要诛杀刘皇后,北齐国的使者以边境安危为借口,趁机添乱。
人人都各怀心思,一个不小心,便会落得满盘皆输,身首异处。
那时候曹平都吓得尿裤子了,永宁侯却淡定从容,谈笑间力挽狂澜,三言两句便平定局势,当场诛杀几百卫士,顺利把卫泽送上皇位。
惹怒太薇公主,顶多被放逐出宫,可如果被那位永宁侯盯上,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曹平只觉毛骨悚然,一阵后怕,“崔大人为什么会针对奴才?”
“永宁侯早就想把你们两人从皇上身边支开,皇上顾念旧情,没答应。他便另行其道,从你们身上下手。”周瑛华揉揉眉头,轻叹一口气,“要不是我警醒,时时刻刻注意着永宁侯的举动,他早已经拿到这份账册了。”
陆白心思电转,拉住曹平,给周瑛华磕头:“多谢公主救命之恩!以后公主但凡有差遣之处,只管言明,奴才愿意为公主赴汤蹈火!”
“你们是皇上的心腹,我做这些,也只是为了皇上。”周瑛华淡然一笑,“这份账册和珠宝,我就留下了。”
曹平捡回一条命,顿觉浑身轻松,连忙抢着道:“请公主放心,奴才知道错了,以后绝不敢再起贪心!”
陆白在一旁道:“就算他敢,奴才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周瑛华摇摇头,“你不收,他们还不是照样会送?与其浪费,不如全部收下。”
“啊?”曹平和陆白面面相觑,全都傻眼了。
“不仅要收,你还要主动找他们讨要好处。”周瑛华示意如意取来另一本账册,“这上面记着六部官员和勋贵世家的姻亲关系,人情往来,哪些人送的好处能收,收多少,我已经替你标清楚了,以后你只管放开腰包,有多少收多少。”
曹平接过账册,神色惊恐:“公主,请恕奴才愚钝,不明白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