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主从未驾临过我们风楼,让他晾在那儿,不好吧。”饶是他们七嘴八舌说着,申屠定也没有要破例的意思。众堂主劝说无用,唯有让人先去奉上茶点,让他稍等。墨白行事风格跟申屠定相差无几,因此并无不适,更何况喜喜似乎很喜欢这里。申屠定也说了可以随意走动,于是喜喜就拉着他去观赏风楼景致。等几乎走完一遍,才有人过来请两人,说楼主有请。喜喜步子稍微快一些,先跟着仆人进了大堂,见到申屠定,发现他倒精神,不像个八十岁的人。人年老时身形便会缩小,但他年轻时应该很高大,所以现在也没有显得矮小,跟年轻人差不多。再有,他也如刚才墨白告诉她的那样,此人一身浩然正气,君子之风。哪怕是见了自己进来,也向前了两步,而不是等墨白进来才礼待。“申屠楼主。”“墨城主。”两人之前有过几面之缘,不过没有深交,如今相见少了点客套,但也还生疏。墨白不喜拐弯抹角,便让喜喜拿了盒子出来,说道:“晚辈有一件东西想请楼主辨认。”随后喜喜就将盒子递上,几乎是在她拿出盒子的一瞬间,就见申屠定的瞳孔剧烈晃动,然后立即压下心中情绪,淡然接过。她轻轻地看了一眼墨白,从他的眼神看来,方才的一幕他也留意到了。夜明珠并不在里面,申屠定只是看到了盒子,拿在手上看了许久都没说话,墨白和喜喜也不催促,倒是他身后的堂主觉得气氛不对,小声唤了一声。申屠定这才回过神,将盒子放回桌上,淡漠地道:“老夫不认得这盒子。”当她是三岁小孩吗?从他神情来看,喜喜料定他知道。而且从年龄上来看,六十年前他二十岁,也是风花雪月的年纪。不过盒子是一个姑娘夹带了字条送人的,那有两个假设。——那兰兰姑娘是他的姐妹。——那兰兰姑娘是他认识的人。也只有这样,才能从他手里拿到盒子然后送给那玉郎。如果说他是随手送人了,那他今日看到这盒子的反应就不应该这么大。所以他将专门定制的盒子送给的人,定是和他熟稔。这种事说了也无妨,可他却不说是送了谁,看来有古怪,分明是在护着他赠送的人。那只要找到他赠送的那人,就能知道谁是兰兰姑娘了。喜喜犹豫着要不要将字条的事和他说了,思前想后,还是作罢。江湖儿女虽然不拘小节,但将六十年前的事翻了出来,万一那姑娘已经儿孙满堂丈夫健在,这种事被人发现,可就是破坏人家美满家庭的。所以她只是想知道兰兰和玉郎如今在不在一起,有没有因当年的事产生误会。如果没有,各自成家了,她也不打算将这件事说出来。如果有,那她才会将字条的事告知两人,化解他们的恩怨。本来以为申屠定会告诉他们,但没想到他一口咬定没有,那这一条重要的线索就断掉了。哪怕知道申屠定知道,但他不说,两人也没有办法从他嘴里撬出答案来。喜喜抱着盒子从风楼出来,暂时不打算离开,说不定想着想着,就会有法子了。她将盒子翻来覆去,想从里面找点什么线索。可除了夜明珠,也没什么了。她看得头疼,将盒子一推,不看了。兔爷凑到跟前嗅了嗅,见里面空荡荡的,也没吃的,脚一踹,踢开了。盒子啪嗒掉落地上,摔得更严重了。墨白俯身拾起,果然是花梨木,这么磕碰也没损伤,只是里面承托夜明珠的冰蓝绸缎掉了出来。他一并拾起,拍拍尘土放到桌上。人刚坐下,就见喜喜抬头:“墨白,申屠定有什么把柄吗?”墨白想也没想:“没有。”喜喜撇嘴:“哼,为人那么正直干吗。”墨白瞥了她一眼:“你倒是有做反派的潜力。”“过奖过奖,非常时刻非常手段嘛。”她苦想半日,一拍巴掌,朝他凑近脑袋嘿嘿一笑,“要不……我们把他孙子给绑了吧。”“他没有儿孙。”“嗯?”“他没有成家。”说到这里,墨白心中觉得奇怪,喜喜同样如此。两人相视细想,有个念头几乎是一瞬腾起——“难道那玉郎就是申屠定?喜喜摸摸下巴:“按照年纪来说,申屠定吻合。假设玉郎就是他,但盒子是他做的,却又被别的姑娘送回来。那……”墨白眉头微拧:“盒子是他定制的,送给了兰兰姑娘。兰兰姑娘又用盒子装了夜明珠送还他。他不愿意承认盒子是他的,那是在隐藏那兰兰姑娘的真实身份。”喜喜又去翻看盒子,依旧是没找出什么,目光收回,落在那冰蓝色绸缎上,拿在手中瞧看半日,忽然想起来,往盒子里面看去,待看清那夹在缝隙里微不可见的细绒,眼里顿有得意之色。她用指甲夹住那细绒,拿给墨白看。墨白一看就明白了。冰蓝色的绸缎,又怎么会有黄色的绒毛。说明这里曾经放过别的什么礼物,而且从盒子的大小来看,对夜明珠来说实在是太宽敞了些,稍微一动珠子就在里头滚动了,实在是不像为夜明珠量身定做的。结合申屠定的反应和礼物的线索,两人几乎可以断定申屠定就是纸上的“玉郎”。“咚咚咚。”敲门声起,连叩三声,轻重有序,是白烟惯用的敲门手法。喜喜眼一亮,那夜明珠的下落怕是查到了,立刻起身去开门。☆、开门一瞧,果然是白烟。她本就是个大美人,两个月不见,如今久别重逢只觉她更是美艳夺目。想到她是墨白形影不离的护卫,半夜也会趴在屋顶上守护,喜喜的心有点酸。白烟一见她,先打量她一眼,然后抬起食指,往她之前受伤的地方戳了戳。喜喜:“……”白烟见她脸一黑而不是脸一白,欣然拍手,说道:“看,我说得对吧,她的伤早就好了,你还非要跟过来。你不知道我带着你一路狂奔过来有多辛苦。”喜喜探身一看,原来是宋神医。宋神医连连点头:“身为一个大累赘真是对不住白护卫了,但白护卫武功高强肚可乘船,又艳绝无双人品卓绝,是不会在意我添的麻烦的。”白烟转怒为喜,双颊嫣红:“当然。”喜喜忍笑不语,她可算是知道在翠竹林待了三个月导致画风巨变的墨白真的没有白待,宋神医说起温柔的话来可真是数一数二无人可比的,连包菜姑娘都招架不住。白烟回过神来,问道:“我们城主呢?”我们?喜喜竖起耳朵,引她进去。白烟步子欢快得让喜喜的心又酸了半边。谁想她跳上前就一把捞起兔爷,两眼放光:“比走的时候更圆润了,老大,初冬将至,该进补了,吃兔子火锅吧!”兔爷:……墨白伸手把兔爷捞进自己怀中,眉眼未抬,手上轻抚:“不行。”白烟瞪大了眼:“为什么不行?”“它是我儿子。”兔爷:爹!白烟眨眨眼,连退五步,紧抓宋神医胳膊:“城主被调包了还是中邪了?”宋神医哑然失笑。喜喜得意地坐在一旁,给受惊的兔爷塞了根胡萝卜,说道:“白护卫是查到夜明珠的事了吗?”提及正事,白烟一瞬回神:“对,查到了。”墨白:“说。”简洁一字,夹带凉意,白烟才觉得城主还是那个城主,暗自松了一口气:“那夜明珠八十年前出现,被一个富商买走。后来碰上土匪,又被劫走了。富商气恼不过,便出重金让一个江湖门派将其夺回。”这个版本跟喜喜听到的差不多,她问道:“什么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