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倒是挺好的,烈阳在天空高悬,和他车厢里播放的《日不落》正正好相映成趣。
他遥遥看着告别厅前的平地。
两家家人,都只有独子独女,两家家人,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两家家人,也都知道这对已死夫妻的官司。
他们还是共同出现在了这里,也许有很多考量吧,比如邻里的闲话,比如儿女的名誉,再比如他们的孙子——四个花白头发的老人中,唯一一个小孩子。
那是小俊。
今年上小学一年级,高爽与卓藏英的儿子。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拾着告别厅,两家人远离了告别厅,往山路上走一段,正好靠近纪询所在的停车场。
小俊跟着『奶』『奶』走。
高爽的妈妈忽然对他招手:“小俊,到外婆这边来。”
『奶』『奶』不同意,外婆忽地冷笑一声:“你儿子害死我女儿的事情我还没有追究呢。”
『奶』『奶』刚要反唇相讥,一辆黑『色』的轿车自马路上驶来,两家人都闭了嘴。
等到轿车离去,刚刚被打断的话题又接上。
“你女儿那些乌糟事,我都懒得说。”
“我女儿怎么了?”
“两位,尸体来了,你们过来认领一下尸体。”底下收拾告别厅的殡仪馆工作人员大声叫他们,自然,才绊了两句嘴的四个人,又闭上了嘴巴。
车子里的纪询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心里都有数不尽的怒火。
但是怒火总难以直白地表现在面上。
也许顾虑着就在身旁,低着头的小俊;也许顾虑着他们的颜面,他们的自尊,他们的身份……毕竟他们是有些资产的人家,里子已经掉了,面子总不能再掉。
这样断断续续,无论如何,也要在外人面前粉饰出风平浪静的两家人,正不约而同——必然——地争抢着现在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上。
小俊。
卓家的人要抢他,高家的人也要抢他。
看着现在的小俊,纪询就想到昨天晚上险死还生的畅畅。不同,又相似。
停车场的车逐渐增多了,那是卓高两家的亲戚、还有卓高二人的亲朋好友。
因为尸体被莫耐毁坏无法修复,停灵厅里来的人略过了遗容送别这个环节,只有个黑白照片做的徘徊以供瞻仰。
纪询走到人数不算多的高爽的亲朋那一处,这儿人数不算多,比起卓藏英那些年龄不一的医院同事、各种同学、病人家属,高爽的亲朋基本上都是些年龄和他相仿的女『性』,不是同学就是闺蜜,亦或者是同事。
这点从这些人轻声交谈里就听得出。
纪询身边就有一对一个自称同学,一个自称前同事的女『性』正在攀谈。
米白衣服的和灰『色』衣服的介绍自己是高爽前公司的hr,最近一次见高爽是元旦前后。灰『色』衣服的则说自己上一次见还是高爽结婚,高爽生了孩子就再没联系了,想不到走的那么年轻。
纪询听着,心中微微一动,他走过去问:“你们元旦是为什么见面?”
米白衣服的女『性』叹了口气:“还能是什么呀,她来打听入职,本来差点就又当回同事了,这不是今年开始全面开放二胎吗?我们老板左思右想,觉得她这种家境那么好的,很可能又要二胎,最后给否了。”
灰『色』衣服有些好奇的问:“阿爽还想出来工作?她不是不愁吃穿,朋友圈到处旅游各种游戏潇洒的很吗?干嘛要和我们这种苦命人一起打工。”
米白衣服耸耸肩:“静极思动?我也不知道,两年前她就来找过我们老板,也在找猎头投别的公司,不过那时候她条件提得有些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