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时候,谢方知是自卑的。他并不是自己所表现的那样,对自己有把握,至少在&ldo;情&rdo;这一个字上,他栽得太狠。可姜姒又比他轻多少?她半个字都不想听。&ldo;曾经喜欢的是你。&rdo;可当她把九分给了人,一分藏着还准备给出去,伤了的败了的终究是她自己;这一世她把给过人的九分忘记了,留下来的一分给了谢方知,然后她想,给出去的九分终究虚无缥缈,收回来她还可以喜欢自己,也许这一世不付出几分真心,或者少一点,就不那么倒霉……然而又错了。&ldo;曾经&rdo;两个字,多伤人?以前谢方知不知道,可他如今被她这两个字,戳得遍体鳞伤。他近乎是哭着笑:&ldo;你说这话,伤着自个儿了吗?&rdo;&ldo;看见你不舒坦,我就舒坦了。&rdo;姜姒擦着自己的嘴唇,推开他,终于要走。什么一分啊九分啊,如今什么都没了。外面忽然起了声音,姜姒的手一下僵硬住了。谢夫人大半夜地听说出了事,就往这边赶,明明是个年纪并不很大的贵妇人,鬓边白发在廊下掌着的灯光下却太晃人眼。谢方知与姜姒,同时听见了谢夫人的声音。&ldo;红玉,大公子与大少奶奶这是怎么了?&rdo;孽种曾经的京城里,谁不说谢相与其夫人恩爱?可一朝人去了,提起谢夫人,谁人又不长叹一声?到如今,人未曾很老,而发已先白。谢夫人却已经平淡许多,带着一身的简单,她温声问着红玉。红玉很是忐忑,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原看着四姑娘与谢大公子还是好好的,忽然之间就变了天,叫他们这些下面伺候的人也不明白起来。现在谢夫人问,谁又敢说?新婚之夜,怎么就又闹上了?里面的两个人也不知怎么忽然没了声音。谢方知这三年来最愧对的便是谢夫人,他因着种种&ldo;不得已&rdo;而离京远游,却是让他母亲独熬这几年苦楚,如今好不容易成全了这一门亲事,却又闹出这般的事情来……&ldo;吱呀&rdo;一声。姜姒终于还是慢慢开了门,那门缝渐渐地扩大,她便瞧见了站在下面的谢夫人。这小俩口似乎有些奇怪,姜姒眼眶也有些红,更不用说自己那儿子的模样了。谢夫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过却没表现出什么不悦和不满来,她私心里是喜欢姜姒这样看着温婉又乖觉的姑娘的,当初些许小事,也瞧得出这也是个善心肠的姑娘,她自觉自己的儿子配不上这样的好姑娘,如今一见姜姒眼眶红,便疑心是谢方知叫她受了委屈。一时之间,谢夫人看向谢方知的眼神就有些不大好了。&ldo;儿媳啊,可是我这儿子又惹你生气了?&rdo;&ldo;……不,没有。&rdo;原本姜姒是狠了心,想要说和离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十分的喜欢都给了谢方知,真是半点也不想再谈什么情情爱爱,可偏偏对着谢夫人这样一双温柔的眼眸,她心里也软软的,酸酸的,想起自己昔年瞧见的谢夫人,与谢相二人相处时候的举案齐眉,琴瑟和谐来。可如今的谢夫人,光是鬓边那几分华发,便叫人心里疼着了。再残忍的话,她也说不出口。谢方知的亲事,原就是谢夫人一块心病,她头一次来姜府是为了给傅臣提亲,第二次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若是她新婚之夜开口说要和离,她自己不在乎,谢夫人呢?即便是她心里对谢乙千般恨万般恼,如今对着谢夫人,又如何硬得下心肠去?强笑了一声,姜姒手指扣紧了门框,却是微微垂首,回头看向谢方知,仿佛有无限柔情蜜意,低声道:&ldo;只是不小心从他怀里瞧见了旁的姑娘留下的绣春囊……儿媳拈酸罢了。&rdo;&ldo;……&rdo;谢方知忽地沉默了,他看着姜姒温文沉静的侧脸,看她垂下的眉眼,带着一种难言的娇艳。外头昏暗的灯光照着她,谢方知心底忽然就暖了那么一块儿。他想起上一世似乎也是这样,他还顶着傅臣的那一张脸,便看见她站着廊檐下,提着灯笼,一面垂首与丫鬟说话,一面却又朝着外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