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欠人情。”许久,她淡淡道:“这次你救了我,将来,我也会放过你一次。”
许朝玄一愣,随即不过一笑置之。他要走的路长而艰难,她不过一个小小女子,纵然智慧滔天,有什么本事放过自己一次?
她看他神态就知他没放在心上,她也不在意。说出去的话,自己记住就够了,会有机会实现的。
“那些人的来历,你知道吗?”他忽然问。
兰倾旖不语。如果她先前只是怀疑,在见识到那些人的武功出手和煙蛇后,她就确定了,这也是她肯花大力气救他的原因之一。
安国人啊,竟然这么大摇大摆地潜进了黎国。
“黎国南境和安国接壤,对安国的巫蛊之术多少有几分了解,他们的口音听起来像那边的。”许朝玄沉吟道。
兰倾旖若有若无笑了下,“知道了。”
她扒出埋在火堆旁的松子递给他。圆润的松子在他掌心滴溜溜滚动如玉石,似人生里那些朴实而难得的心意,咬一口,倍感清香,滋味绵长。
“拿着。”兰倾旖把一堆兽皮扔给他,他昏迷这么长时间,足够她做很多事,最起码他们今夜在林子里过夜不成问题。
“先前马车被炸,准备的干粮也多半吃不成了,但总还有能用的。我捡了些回来。”她递给他一包硝牛肉,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禾,火堆上烤着野兔熬着鸡汤。她没动,这是给病人留着补身体的。她一边规规矩矩地啃馒头吃烤松子,一边想着是不是自己过去太一帆风顺了,所以老天也嫉妒,让她遇上这么个灾星,从此不断倒霉,将十年没吃过的苦一一吃回来,以后要不要离他远点?
她脑子里尽是这些有的没的,连他的话都没听清。脸颊上忽然一痛,她抬手捂脸,看见他捏了把碎松子,面色不愉地“盯”着她。
她扁了扁嘴,“你刚才说什么?”
许朝玄额角青筋跳了跳,暗暗告诫自己别和这傻女人一般见识。“我问你,是不是你的面具有问题?怎么刚才那批人会追上我们?”
“不可能!”兰倾旖立马反驳,义正词严道:“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不能怀疑我的技能和智慧。”
许朝玄真想仰天长啸:这都什么跟什么?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女人?居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技能智慧放弃人品,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他真想离这女人三丈远从来不认识她。太丢人了!他深吸一口气,“那他们拦住我们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兰倾旖双手一摊,语气无辜,“或许他们宁可杀尽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许朝玄不答。
兰倾旖嘴上不语,心里也直嘀咕。她对自己有信心,但仍想不出哪里出了错。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有些不安,会为之戒备,而长期保持高度警觉无疑是件非常伤心神的事。
想不出结果她便扔到一边,火堆上的鸡汤炖好了,她盛了一碗递过去。
“手痛,端不动,你喂我。”许朝玄理所当然道。
兰倾旖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可许二公子的表情特坦然。盯了半晌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脸皮厚度非常人可比,一般人攻不下。她认命地挪到他面前,发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逼他穿女装做她丫鬟天天伺候她夜晚睡脚踏,稍不如意就踹他。她这么想着,面部表情便有点狰狞,语气生硬:“张嘴!”
许朝玄乖乖照办,像只被主人欺负了也不敢反抗的大宠物。
一口鲜香浓郁的鸡汤喂进口中。兰倾旖一边用勺子不停地搅,一边愤怒而恶毒地暗暗诅咒他喝完了拉肚子。瓷勺撞击着碗沿,声音琳琅清脆。
鸡汤浓香刺激着食欲,许朝玄胃口好了许多。兰倾旖表面态度不咋地内心还是欢喜的,毕竟这种见鬼的情况下多吃点才有体力,有体力才有更大的希望走出去。别问她这是哪里,她不知道。她拖着一个大男人水遁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反正走出这片破林子随便找个路人就可以打听。
烟气袅袅里他的眼睛显出几分朦胧,却更加黑亮有光。她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心头微微恍惚,猛然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一碗鸡汤喝完了,许二公子还吃了只兔腿,剩下的兰倾旖拿去填了肚子。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吃饱喝足后,兰倾旖问。
“我现在的情况,急也急不得。”许朝玄淡定道。他很懂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煙蛇毒性强烈,即使是你,也不能一次性将毒素完全清除吧!”虽然猜测,他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这一点兰倾旖没否认,无法否认。
“与其拖着病体强撑着赶路,被人以逸待劳解决掉,还不如在这丛林里养好了伤再赶路。”许朝玄淡淡道:“我们目前是在陇南境内的金安府,这条河在金安府不算著名,却牵连着众多水系,那群人即使要搜,也没那么容易判定我们的去向。这片丛林也极大,没个十天半个月压根别想走出去。就是他们运气好,找到了这片丛林来,要想找到我们,也不是易事。”
兰倾旖一笑,“那好,听你的。不过我觉得,我们现在似乎要想办法避开野兽才对,我可不想睡到半夜做了食物。”
许朝玄仔细分辨空气中各种气味,“我不信你会没想到这点,没提前做好防范应对。”
兰倾旖悻悻:“许朝玄,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你不得不伺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