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莽一点不慌,就见他停顿了半晌,不急不缓地说道:“朕是左撇子,右手即便没有受伤,那也是形同虚设。”
掀开眼皮,瞥了一眼书案上散了一桌的奏折,他清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补充:“朕只有批阅奏折的时候惯用右手,其余的场合,便是一只汤碗,朕也是拿不起来的。”
苏婉容看着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无语凝噎。
而另外一边,胤莽等了半天,不但没有等到预想之中她的反应,又见她蛾眉紧锁,许久没得个动静,就猜到她这是不乐意伺候他喝药了。脸立马黑了下来,就伸手扳她的肩,眯眼沉着嗓音去问:“怎么?你不愿意服侍朕用药不成?”
他硬声道:“你可莫要忘了!朕胳膊上这伤是为了谁才落下来的?朕的这真龙之躯可是攸关着江山社稷。朕因了你伤了身子,你便是全长安千家万户的罪人。朕以德报怨,如今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还不感恩戴德地快快应下!”
苏婉容扶着额角,深吸了一口气,她别开脸不去看他,只淡声道:“请陛下先放开臣女。”说着,就拿手去推他抓着自己的大掌。
胤莽见自己的手又要被挪开,她的语气又那么生疏冷淡。于是认定她这是摆明了还是不愿意给他好脸色看。面上一下子就更难看了。十指收紧,他瞪大了双眼,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听端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姑娘,仿似极力耐着性子那般,冷冰冰地这样说道:
“陛下您现在倘若再不放开您的手,臣女又如何能够伺候陛下用药?”
胤莽愣了足足有一刻的功夫。反应过来以后,面上便宛若雨后初霁,霎时间拨云见日。
“好!好!好!朕放开你!朕这便放开你了!”
男人喜笑颜开,嘴巴都快咧去耳朵根了。他极痛快地立马松开按在她肩膀上的大掌,只环绕在她腰腹上的那只,却依旧搭在那里,丝毫不见挪动。
“这样方便,你就这个样子伺候朕服药罢!”他开口催促。“快一点,药该凉了。”
苏婉容显然不喜欢以这般姿态坐在此人腿上,不合规矩不说,她浑身上下都觉得别扭。可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这碗药硬着头皮,她也是要伺候他喝下去的。如今她只能尽量加快动作,争取尽早了事。
苏婉容这厢如坐针毡,度秒似年。而正被“伺候”的胤莽,此时此刻自有另一番别样的感触。
放在以前,胤莽自然不习惯被人伺候,他又不是个娘们儿,如汤药这般的事物,如若真的要喝,他习惯一口直接饮尽。用这么丁点大的银勺,一勺勺地舀,是要舀到猴年马月?没得浪费时间。
可如今见那小姑娘乖顺安静地坐在自己怀中。脑顶低垂,撅起粉唇吹凉药汤的时候,浓密的睫毛便随之微微打着颤,煞是惹人怜爱。
由她吹凉了,再喂进嘴里的药汤,偏生就是比前几日喝的甜了不知几分。
这整个过程,之于胤莽而言,无疑是极享受的。此时他只气恨,离宫备着的这些个汤勺,当初为何不设计得再小上一些?又止不住埋怨厨房煎药的太监偷工减料,否则小姑娘喂他食药的时间,便能拖得更长,最好永远都没个头儿才好。
可再美好的事物总是会有一个终结。待最后一口总算喂进男人嘴中,苏婉容放下瓷碗,她如释重负一般就准备起身。不曾想男人的一条手臂已经搭了上来,结结实实压在她的肩上,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你这又是准备作甚?我都已经伺候你服药了,你还想怎样?你还不快些将你的手拿开……”
小姑娘的一张脸蛋因了气恼红艳艳的煞是好看。漂亮的桃花眼又惊又怒,此时瞪大了狠狠盯住他,同样是美丽逼人的。
出尔反尔,胤莽自己一点也不觉心虚。他紧紧拥着她不让她走,面上笑眯眯地道:“朕什么时候说你光伺候朕喝了药便可以抵罪了?你此番罪孽深重,你得留下来继续伺候伺候朕别的事情。”
苏婉容一听,便晓得他又在耍赖了。原本被困山中之时,此人为人处事的态度大致上还算人模人样,他们二人也勉强能够和平共处。
才多大一会儿子功夫,趁着四下无人,这人立刻便现出了原形。与这男人打交道这么长时日以来,他的那点下作心思,她大抵也能摸出个一二。
依照他的性子,放下这句话来,接下来势必又会使出五花八门欺辱她的招式让她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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