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黯然地回到了八爪村。
因为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堵得慌,好几回,我骑着车,脑子走神,好几回都撞在了前面的树干上。进了村,就看见许多人在村口围着打架。自从龙哥一伙蹲了大狱之后,村里干啥活儿,没人收保护费了,但治安也变得越来越不好了。时不时地,就总有人打架。说起来,都是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小的微不足道,可是两句话不合,那就甩开胳膊干上了。
我看见前面吵得乱哄哄的,就不想参与。村里吵架,不管有理没理,向来都是打赢了的人说了算。打赢了的,耀武扬威;力气不如人输了的,垂头丧气。也就上一回,在赌场门口,我帮着老倔头和孙寡妇调解了一回,以后他们再找我调解,我就缩在大棚里,任凭他们把嗓子扯破了,我也不伸个头。不是我没有正义感,实在是绝大部分的村民都很奇葩。
但这一次,我绕不过去了。他们听见了摩托车突突的声音,都转过来看着我。好几个人就停下的拳头,朝着我跑过来了。看着他们笑得谄媚的样子,顿时我头皮发麻。
“刘射,刘老板,你来的正好,帮我评评理呀”一个身材苗条穿着紧身裤的麻子脸的中年男人扭着腰,一脸的委屈。
“我不是啥老板。”
“你干事儿,就是老板。”麻脸男人一边说,一边从地上把一只肥胖的母狗抱在怀里,嘴里絮絮叨叨的,比女人还啰嗦。他告诉我,今天带着家里的亲戚出来干架,实在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说“天大“俩字,我心里更是一哆嗦。
我就苦笑:“你找我没用啊。我一不是村长,二不是警察。你们的事儿,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只想甩手走人。
可他一把扯住我的袖子,弄得我猝不及防,差点儿摔了个狗啃泥。我就有点儿火了。
我急了。“你咋回事?我不想管你的事,你还上竿子逼了?”
麻脸男人一听,嘴巴一歪,就哭起来了。一边哭,一边抹泪,瞅得比女人还像女人。更要命的,他还冲我伸出兰花指:“刘射,你是不知道,我家后头住着的是徐三歪子家。他全家都狠,养的狗也凶。我为啥要和他过不去啊,我为啥要没事找事干啊,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为什么吗?”
他连说了好几个为什么?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我突然想起了这麻脸男人是谁了?村里有名的娘娘腔,四十的人了,也没个老婆。听人说他家里有八个姐姐,他是老九,从小姐姐们宠他,把他当女孩打扮。没想到这就种下了祸根。娘娘腔长大后,也喜欢上了男人。有事没事的,还老喜欢穿女人穿的衣裳鞋子。前几年他还留了一头长发,马飚龙的一个手下看不过,拖住他的辫子,咔嚓一剪刀剪了,娘娘腔不敢反抗,躲在家里闷在被窝里哭了十来天。
我烦了。“你有完没完呀?那是为什么,你倒是给我说出来啊!”
他听了,更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红色的手绢儿,细细擦了眼泪:“刘射,那是因为……三歪子家的狗,把我家的小甜强奸了!你看,小甜的屁股都肿了!”娘娘腔抱着母狗,掰开它的屁股,非让我看。
娘娘腔给自家养的母狗取名小甜,真让我心里滴汗啊。我明白是啥事儿了。
“我一人过,小甜就是我的女儿。可是三歪子可恶啊,平常欺负我不说,连带他就家的狗也横得不行!我家小甜不能白给他的狗上啊。狗虽然是畜生,但也有感情啊……这事儿不也要自愿才行吗?我找三歪子论理去了,可他一锄头把我打出来啊!”
娘娘腔说这话时,气得浑身发抖。
干架的两方人马,一方是娘娘腔的姐姐姐夫,另一方是三歪子家的亲戚。
娘娘腔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三歪子家赔偿母狗的精神损失。对此三歪子家的人是嗤之以鼻,说一个畜生而已,懂啥感情不感情的?上了就上了,畜生懂啥?畜生不是人,人被上了,求个精神赔偿无可厚非。
三歪子家的人就骂娘娘腔多事,说他吃饱了没事干。“你不就欠男人操吗?我知道,你看上的男人是龙哥,可龙哥瞅都不瞅你一眼。现在他坐牢去了,你心里憋屈得慌,对吧?”
“我操你娘的驴粪蛋!”娘娘腔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更是拽着我的胳膊,要我给主持个公道。“上回,你评判来倔老倔头和孙寡妇,判得好,我服气!咱村没一个敢伸头的人。刘射,你要帮了我,我……我选你当八爪村的村长!”
嘿!他还挥舞着拳头,一点儿都不娘娘腔了。
没想到,三歪子也跟着起劲了。“刘射,我是个认死理的人。畜生的事儿,那不该归人管。娘娘腔的要求就是无理取闹!不过,你要敢给我住持公道,我也选你当村长!”
我听了,顿时额头一阵冷汗。我压根就不想管事啊!可是他们围聚着我,我压根不能从人群的缝隙里出去。而且,娘娘腔和三歪子一说,别人都跟着起哄,也说村里没村长,许多事儿不方便。确实,该选个村长了。
我就急得大声儿嚷嚷:“你们听我说,我不是村里的人,我户口不在这!你们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这有啥?你这村长不是上头派下来的,不拿皇粮,就是我们自己选的,算是民选村长,挂个名,又不打衙门的卯,不吃衙门的俸禄。你不是村里人,没枝没叶的,没亲戚熟人,评断事儿,反而公道!”
说这话的,是那个当过代课老师的老人。
他的话有一定的威信。此话一出,更多村里人都响应号召了。两方人马也不吵架了,全部围着我,逼着我去村委废弃的食堂签字,让我答应当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