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火把具燃,连绵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夜空。裴重熙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登上城楼,迎风而立。
西北的寒凉驱散了心头的怒火。此时本该是天亮的时候,然而因为西北天亮的总要比长安晚上许多,此时天际还溶于夜色中。狂舞的风沙中隐约可以嗅得一股血腥味,不知是来自沙洲还是来自城中。
风狠狠地刮过城楼上的旌旗,黄沙敲打在脸上。数千名大魏的军士聚集在城楼下,保持着抬头仰望的姿势,看着城楼上。每个人都是精神奕奕的,没有一点疲惫,也没有一点害怕。
历经多次悍战的他们,以为等战火平息可以回到故园。没想到等待他们的却是家人的死讯,沙洲一城再无活口。他们亦被主将所弃,被吐蕃囚于营中。
直到中书令裴重熙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中书令至长安来到河西,为得就是将吐蕃驱逐出境,平定安氏之乱。
一声轻咳之后,裴重熙出现在众人眼前。身披玄色外袍,负手迎风而立。俊朗的面孔在火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冰冷起来。
众人在闻得这声咳嗽声后,纷纷打起精神。齐齐跪在地上,大喊一句拜见中书令。呼喊声响彻在整个玉门关中。城中百姓也随之欢呼起来。
听得将士们的呼喊声,裴重熙抬手示意一旁的校尉。派人去把那叛将押到处刑台上,自己也随之下了城楼。
那些士兵见裴重熙来了,纷纷让出一条道。
被吊了半宿的叛将,已经是虚弱至极。艰难地睁开眼,入目是连绵的火把还有闪着寒光的刀刃,叛将身形颤抖地看向裴重熙。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处罚,可他知道只有眼前的裴重熙才能让他活命。
求生的欲望一下冒了出来。他拼命地爬向裴重熙,却被人狠狠撂倒在地。
裴重熙垂首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神色颇为玩味。河西之所以会有内乱,皆是因长期积弊所致。底下人心不齐,各有各的想法。早就如同一盘散沙,无怪吐蕃会有东进的机会。
甚至于出了安思明这样的败类。竟然为了一己私欲,枉顾国家疆土以及治下百姓性命。任由百姓被吐蕃屠戮,最后竟然还想将河西十一州拱手送给吐蕃。
想到这里裴重熙心知怒意更甚。这等愚蠢可恶之人,若是不诛族,实难平息怒火。
见裴重熙看着自己,那叛将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嚎叫着自己悔恨当初,为什么会听信安思明的话,枉顾百姓死活。说着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的,自己死了他们怎么办。
随着东方即白,那人眼中惊恐更甚。然而裴重熙却仍旧神色冰冷地看着他。
“你家人的命是命?沙洲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助纣为虐,不知悔改。你不死谁死。”冷冷一句话落下,裴重熙抬手做了个手势。
就在这时场上有人擂起战鼓。士兵中响起催促的声音。杀了他的高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为情势所吓叛将想要咬舌自尽,确保裴重熙伸手卸了下巴。
“让你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睨他一眸,裴重熙挽唇轻哂一声,“按律魏律,理当凌迟。不过我怕他们下手没请罪,让你死了。我听说关陇军中绞刑用得很有水平。”
话音刚落一旁的士兵已经捧来一捆绳子。利落地往一旁的刑架上抛去,打了好几个结。最后留下一个刚刚好可以让头过去的地方。
叛将在军中多年已然认出了,那是军中惯用拷问俘辱的手法。随着绳子拉紧那些活结只会越来越紧,但是人不会那么快死。只会一点点被夺去呼吸,最后在窒息中死去。
惊惧之下叛将再度哭喊起来。可是裴重熙眼中唯余无尽冷意。毫无半点人情味可言。
得了吩咐的士兵,粗暴地将他拽了起来。将绳子套在了叛将的脖颈上。扣住脖子,最后几人一起用力,将叛将拉了起来。高高地悬挂在刑架上。
呼吸烟顷刻被夺。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他拼命舞动四肢,在空中费力地挣扎起来。然而他越动,那些结越紧。最后逐渐没了生息,在风中晃晃悠悠地如同纸张一样。
见此那些士兵才松手,仍由尸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扫了眼地上的叛将,裴重熙神色如常。抬首示意一旁的士兵把人拖下去,自己则走到中间看向一脸喜悦的士兵。
“此贼裂我大魏国土,今奉命诛杀之。传我旨意此贼亲族无论男女老幼,杀无赦。”
含着怒意的话落下。士兵们互相看了眼,最终从人群中爆发出领命的声音。其他人也随之附和起来。
奔波了一宿的裴重熙,面上疲惫难掩。原本还想再清点一下城中伤亡情况,但是因为实在乏得很。索性将一应事务交给了那个校尉,自己则安然在府邸里像小憩。
只是他刚睡下吗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从梦中惊醒。起身推开门看了眼站在门口一脸喜悦的校尉,目光微沉。
“裴相公,好消息。”校尉咽了咽口水,朗声道:“沙洲那边有动静了。探子来报,说是安西节度使已驰援沙洲,眼下正在与吐蕃激战。”
“知道了。你即刻领一千轻骑回援沙洲。”裴重熙面无表情的吐露着安排。
“喏。”
目送校尉离去裴重熙立在屋前,喟叹一声。此处安氏之乱,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多。半生玩弄于权术中,对他人可以狠下心肠对付。唯独对那些喋血悍战的将士,他不愿意用任何阴险毒辣的计谋去对付他们。
此次光复沙洲义不容辞。经过两个时辰的激战,沙洲再度传来捷报。安西节度使已经重新夺回沙洲城,正等着裴重熙前去。
闻得消息后裴重熙即刻出发前往沙洲。经过连番悍战的沙洲,随处可见倒塌的断壁残垣和燃烧的火焰。浓重的血腥味中掺杂着一股焦糊味,策马入城的裴重熙被这味道一熏,忍不住皱眉。
“裴相公。”听闻裴重熙来了,节度使梁道衍即刻带人迎了上来。在裴重熙面前撩衣跪下,叩拜行礼,“臣奉大殿下懿旨收复沙洲已毕,请您放心。”
“节度使不必多礼。此战辛苦。”裴重熙翻身下马将跪在地上的梁道衍扶了起来。
抬首望向面前脸上沾血的将士,裴重熙面上露了些许笑意。拿回沙洲,也到了该算账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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