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以他现在的实力,对付虎头山寨倒也不能是完全有心无力,在这些新兵训练初现成效之后,还是堪可一战的!
董策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自己的事情,因此浑然没有察觉到,在花厅旁边,他身后不远处垂花门侧的雕花窗户后面,正有两颗脑袋儿探头探脑的盯着他的后背看。
其中一个穿着嫩黄色的襦裙,头上戴着一个白狐抹额,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刘若宰的独女刘湘琬。这名字来也有些念叨,刘若宰给女儿取名字的时候,也是煞费苦心,翻遍古籍,最终却还是难以定论。
却是忽然想到了自己之前做过的一些文章,身为文人,而且还是崇祯元年的状元,这个时代的尖文人,刘若宰也是很写过一些文章的。
记有‘重修香山观音大士塔碑记’、‘怀宁县修学碑记’,序有‘宛在堂文集序’、‘麻城西阳杨氏族谱序’、‘费太史集序’,诗有‘玉泉’、‘香山道中’、‘宿碧云寺’、‘慈慧寺次韵’等。
他仔细想了一番,便是把自己做过的这些诗词记序,都重新整理了一遍,而后从里头摘出两个字来。
一个乃是香山的香字,一个却是宛在堂的宛字。
这宛在堂乃是福建布政使司福州城一处有名的所在,在西湖之泮,正德年间,傅汝舟营建木构三楹,以“孤山宛在水中央”之句为堂名,堪称清雅。
只是香字和宛字,好听倒是好听,刘若宰却又是嫌弃这两个字有些俗,便是稍稍变换了一下。
香字变成了湘字,宛字变成了琬字。
湘琬湘琬,正是美人如玉,楚地钟灵之意。
刘湘琬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董策高大的背影,今日董策却不是戎装,而是穿了一件儿青织金妆花孔雀缎圆领长衣,脚上踩着皂靴,外面披着一件儿狐裘大氅,脑袋上还戴着一灰鼠皮翻耳圆帽,额头正中镶嵌着一块儿硕大的美玉。
他自然是有更好的衣服,比如那件儿蓝缎妆花彩云赤虎纹天马皮大氅,那衣服光光是成本的皮子价格便是至少便是价值一百五十两银。
但是毕竟是来刘若宰这里,刘若宰虽宦囊颇丰,但那都是官场上的正常往来收入,却没有几个钱儿是贪污而来的,而且他本人也是经常麻衣素食,生活的是相当简单清苦的。很自然的,董策也没有傻到在他面前露富。
穿着一身儿,既符合身份,又不很过分,也没丢面子,恰是正好。
这会儿已经是正午时分了,今儿个日头不错,天气有些热,董策便把外头大氅给去了,走路也是方便。
只是如此一来,从背后看去,却正是显得他身材高挑,肩宽腰细腿长,浑身满满的似乎都是活力,看的刘湘琬不由得脸色一红。
她还从来没有这般盯着一个男人看过,而毫无疑问,董策也是除了她父亲之外,这辈子给她留下了最深印象的一个男人。
这不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了。
那日的初见,她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日天色阴沉晦暗,冷风刺骨冰寒,大地一片荒芜,让人不自觉地便生出一股寂寥悲凉之感。她在家里呆了好些时日足不出户,那日实在是憋闷的慌,再也忍不住,便央求了父亲好久,等父亲松了口,便赶紧喜滋滋的带着人出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想去哪儿,只知道想要出去转转,喘口气,吹吹风也是好的。
只是到了郊外,面对那天,那风,那地,那凄凉的光景,心中便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悲哀。那一瞬间,她似乎觉得自己也完全融入到了这天地之间,情绪瞬间变得极其低落。那日,她下了车,伫立在那寒风中,任凭冷风割面,长发飞扬,只是望着这悲凉天地,闭上眼睛,让自己的一颗心沉沉坠落。
她在那里足足站了半个时辰,直到脸色煞白,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的时候,才被丫鬟搀扶着回到了车厢之中。
她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经历了无数的东西,似乎被涤荡的干净,在那种情境下,那心里的哀伤和冰冷,却又是让她从中得到了莫大的快感,甚至身体都忍不住一阵阵的战栗颤抖。她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躁动不安的心安静了不少,但是却也因为这环境而变得低沉失落哀伤。
若是董策知道她的这些情况的话,定然能够用一句精准的形容词来描述她的心理:文艺女青年,而且是那种中毒很深,有轻微自虐倾向的文艺女青年。喜欢吟诗作画,舞文弄墨的不一定是文青,但是有这种心理,时不时的爱玩儿个轻微自虐的,肯定就是了。
但是当走出车厢的那一刹那,准确的,应该是看到董策的那一刹那,她却是感觉自己眼睛一亮,似乎心里也亮堂了不少。
那个年轻人,俊朗清秀,他坐在马上,人马如龙,浊世翩翩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