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在一旁帮着磨墨,闻言十分赞同,“你也这么觉得吧?大脑门眉毛稀疏,眼神凶悍小个子,光想想就丑的惊人啦!”
“原本这事儿也不会想起请您一个大家闺秀来,可大理寺里其他的三个画师,一个休长假回祖籍探亲了,一个生了急病,还有一个在宛平那儿办案,本来这事儿季大人就能做,可他画了好几张这花娘都说不对,就想起来去年懿德女学画艺成绩第一的任姑娘您啦!”还不知从哪里寻摸了一张画纸来给任明昭瞧,一点都不顾自家左少卿大人的黑脸,纸上正是季亭麟之前画的人像,扭曲丑陋地惊天动地,说明季亭麟对红芙的描述也觉得离奇。
任明昭托腮望着红艳艳的床帐出神,谁也没出声打扰她,半晌她再次提笔,一气呵成画了张人像,墨都没吹干又开始画下一幅,季亭麟拿起第一张画像,瘦削的长脸,眉毛疏淡,眼睛不大但神色严肃中透着一点狠,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画很夸张的宽阔脑门,而是上移了发际线,头顶稀疏,连发髻都松松垮垮,她画了个毛发稀疏的瘦脸男人,确实每一点都符合描述,又丑的普普通通。
任明昭接连画了四五张,每一张都只有些微的调整,有的改动了鼻子,有的改动了嘴巴,但那个稀疏的大脑门始终没动。
她放下画笔长舒一口气,朝季亭麟看过来的表情十分有把握的模样。
季亭麟走到红帐的另一边,朝李大夫点头示意,李大夫从随身的医箱里取了银针,用烈酒消毒后开始给床上的姑娘扎针,扎到第三针,病人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又取了一小片参片塞到她口中让她含着,忙完擦擦手,说病人能清醒个一盏茶的功夫。
季亭麟就站在床前,一张一张的展示给花娘红芙看,任明昭捏着拳头,不由的紧张起来,红芙的眼睛在每一张人像上都仔仔细细辨认了一遍,当看到第三张时,倏地瞪大了眼睛,呼吸开始急促,“是他!”
章程和任明昭一下子蹦了起来,季亭麟示意他俩挪远点,别影响李大夫看病,自己也再一次仔仔细细看了那第三幅人像,和第一幅相比,任明昭改动了嘴巴,画了个有点龅牙突出的嘴唇。
“真有你的呀任昭昭!不愧是懿德女学的画艺第一!”章程和任明昭一左一右围着季亭麟一起看她的画,任明昭笑得得意,“我想着红芙当时和凶手一定离得很近,心里极度恐惧会夸张记忆凶手的一些特征,再加上眉毛稀疏的描述,眉毛少别的毛发也不见得会多,而且他俩有身高差,秃子从下往上看就有个奇大的阔脑门啊!”
“还有啊你干嘛叫我任昭昭?”
“哎呀,这是表示亲近的说法嘛,一直任姑娘任姑娘多见外!您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章程嬉皮笑脸道,他长得俊,嘴又甜,上次还愿意帮她的忙给身陷囹圄的顾明玉送东西,可见是个心善的好人,做朋友挺好的!任明昭也就不介意他“如此”亲近她,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季亭麟把画像交给章程,“把这张画让人临摹了,张贴在京都各处,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尹那边也要知会,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捉拿。”
章程领命离开,面对除了办案就寡言冷淡的季亭麟,气氛一下子尴尬下来。她和季亭麟不过见了三次,每次都在说案子,现在顾明玉的案子了结了,暴徒的画像也画好了,任明昭觉得好像也没别的话好说的,就提出告辞。
季亭麟倒也没冷酷无情用过就扔放她一个人回家,他吩咐自己的小厮执砚代他送任明昭回建宁侯府,“没有知会你的家人就擅自把你带到这里协助办案是我之过,但我接下来还要忙公事,执砚会代我向建宁候解释一番,必不会让你受责。”
“如此甚好,多谢季大人。”这安排确实很好,时下男女大防并不严苛,大多女子如懿德女学的学子一般,可以读书做工,也有武将家的女儿,苦练骑射,打马游街。社会风气全然与前朝迥异,女子不必抱着三从四德的教条度日,她们不是娇弱的附庸,彼此情投意合的青年男女可以来往结交,也会受到尊重祝福,只是她在光天化日之下纵马来了红袖招这样的烟花地,还是要跟家里解释一番。
季亭麟负手,“你今日帮了大忙,该是本官谢你。”
“客气客气。”嘴上说着谢,瞧他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在致谢。任明昭只敢在心里腹诽,笑得眉眼弯弯跟着执砚离开。
执砚安排了一架豪华宽敞的马车,车内不仅备齐香茶点心,还在车座上大大小小地堆了一堆礼物盒子,挑了挑眉,这季亭麟季大人虽然瞧着目中无人了些,但出乎意料很会做人。
午饭后出的门,天都要黑了还没回家,建宁侯府的世子易子恒在家门口急的直转圈。妹妹是家里祖母和母亲的命根子,咳嗽一声都要嘘寒问暖半天,这人被大理寺的季大人带走了,虽说得了顾明玉告知是协助办案,但家里还是担心的不行。
左等右等人还没回来,老夫人坐不住了,催着大孙子去门口等,人一回来就带来见祖母。
见一辆十分陌生的大马车从巷子口拐进来,越走越近,易子恒迎了上去,朗声问“是迟迟吗?”
任明昭听见大哥的声音,掀了车帘朝他招手。
执砚驾车极稳,马车稳稳当当停在建宁侯府门口,任明昭都没用他帮忙搬车凳,自己就拎着裙摆跳下车,唬了易子恒一跳。
“世子,小的奉季大人之命送任姑娘回府,并代他向府上致歉,不经长辈准许就私请了姑娘帮忙,但人命关天,他十分感谢小姐大义。这桩案子如今已有了重要线索,待犯人捉拿归案大人会酌情为姑娘请赏,以示嘉奖。”执砚记着自家大人的吩咐,态度十分郑重。
易子恒往日和季亭麟并无交际,只听说是个冷淡又孤傲的人,只一门心思对破案抓犯人感兴趣,如今妹妹能得他一句夸,可是京都无数闺秀梦寐以求的事!“季大人客气了,我家小妹能帮得上忙是她的运气,不敢提请赏之事。”
执砚笑笑也没再多嘴,笑着又施一礼,“车中还有大人备下的谢礼,还请世子不要推辞。”
干了活当然要拿报酬啦!易家的门房上前帮忙卸礼物,易子恒和任明昭笑着目送执砚驾车离开,兄妹俩一同去了祖母的灵芝堂。
灵芝堂是老夫人唐氏日常起居的院落,建宁侯又孝顺,屋宇花圃都修缮地极为舒适美观,庄严典雅。此刻灵芝堂灯火通明,下人们垂手立在廊下,等候屋里主家差遣。
易子恒横了妹妹一眼,兄妹俩打个交锋就知道要怎么办,躲在哥哥身后进了灵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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