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换来了未来的金翎继承人,真是一件划算的‘交易’。”所幸雷利老夫人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她收回了眼神,顺着艾丽莎的话说了下去。“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聊,”老夫人身边的中年贵妇再一次出声缓和气氛,她看向在场唯一的少年,“埃德加,还愣着干什么,快请公爵夫人坐下。”艾丽莎落座之后,那名贵妇才继续说道:“老夫人是个急脾气,总是会吓到不熟悉的年轻人,您还是第一个面对她的刁难不动声色的女士呢,夫人。”说完她顿了顿:“我是斯坦利·雷利的妻子,这是我的两个女儿,莫琳和蒂娜。”她当然只可能是雷利伯爵的妻子了,艾丽莎点了点头,伯爵夫人还招呼坐在窗边的小姑娘过来行礼——艾丽莎看她们也不比自己小几岁,却要以长辈的身份面对两个女孩儿,那感觉真是说不上来的奇怪。“希望您不会介意我上次的婉拒,夫人。”和两个姑娘寒暄几句后,艾丽莎转头看向面目和蔼的伯爵夫人,再一次开口。伯爵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别人家的女儿,自然能理解您的心情。老实说,我们都以为这次您不会来到金翎,现在能见到您已经是意外收获了。”艾丽莎略微有些讶异地问道:“为什么?”“您现在有孕在身呀。”伯爵夫人理所当然地回答,“想来公爵也是舍不得将妻子一个人留在金翎,”说着伯爵夫人轻笑出声:“而且艾丽莎夫人还有着一身不比骑士们差的武艺,听说不久前您刚刚参加了西镇的剿匪,这是真的吗?”“是的,在我有孕之前。”“那可是真厉害。”有玛丽安女王在,王国内大部分贵族对女性在战场上挥起佩剑并不抵触,伯爵夫人很是感叹地开口,“早就听英格瑞姆公爵说过您非常善于骑马射箭,到底是高堡的女儿。”是啊,有她那个到处吹嘘的父亲,这种事自然会搞得人尽皆知……也幸好玛丽安女王曾经亲自上过战场,这要是在怀特,亲自上过战场的她大概会被当成女巫,吊在广场烧死吧。“只是剿匪而已,算不得什么。”“那也很了不起。”伯爵夫人笑吟吟地接话,“我的儿子只比您小三岁,他可连骑士大会都没资格参加。还有埃德加也是,王国的年轻人们反而不如您一名女性勇敢、真的将兵器对准敌人了呢。”……这夸的艾丽莎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在那次夜|袭匪徒的行动上,她充其量就担任了一个弓箭队长的位置——从小接受骑士教育一直到嫁人,十多年的功夫换来个队长的位置,这真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伯爵夫人简直要把自己夸成玛丽安女王一样的天才了,就算艾丽莎一直很骄傲于自己的弓术,这捧得也太过了些。她尴尬地轻咳几声:“拜凯恩所赐,如果不是他准许我一同行动,我又怎么可能亲临战场。”现在看来,凯恩也是大胆的很。他或许是得知了自己在训练场上赢过了维拉,或许是从自己平日的骑术看出了水平,但不论如何,在答应自己上战场之前,凯恩可从来没亲眼见过自己真正的拉紧弓弦。“他……在这方面很信任我。”艾丽莎稍稍放缓了声音,继续开口。这句话之后,躲在一旁说悄悄话的两个年轻姑娘流露出了诧异的眼神。艾丽莎当然知道她们在诧异什么。关于凯恩怎么对待前妻的传言,她又不是没听过。如今自己与他一起抵达金翎,他对自己的态度就足够超乎其他人的想象了,而现在她亲口承认了与凯恩关系不错……看着伯爵家两个女儿的眼睛,艾丽莎实在是有些无奈又难免为凯恩心酸。一个传说,一个英雄,却落得如此名声,艾丽莎不知道该说嘲讽还是同情。凯恩本人从来不在乎这些,但也正是因为他不在乎。“听说英格瑞姆公爵将您许给提尔公爵时可真是吓了我一跳,不过如今看来,当父亲的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伯爵夫人有些动容地说道,“提尔公爵真的非常珍惜您,夫人。早在骑士大会上我就注意到了,我还从没见过公爵大人如此小心地对待一个人。”“哼,珍惜。”就在艾丽莎想说什么时,一直沉默着的雷利老夫人一声冷哼打断了她的思路。艾丽莎回过头,雷利老夫人精明又锐利的眼神依然停留在自己身上,老夫人端坐在座位上,表情像是嘲讽更像是……有着更为复杂的表情。“凯恩·提尔只会做会对自己带来利益的事。”雷利家的老夫人,用自己略微有些沙哑的老者声线,不屑一顾地说道,“不顾情面,不看血缘,甚至是不择手段。我的家族对此深有体会,我对此深有体会——提尔会珍惜一个女人?那恐怕得等到石头会开花的时候。”老夫人的话音一落,整个室内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而艾丽莎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就是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即使凯恩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艾丽莎做不到不在乎。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那个家伙可以为绮丽的事情大发雷霆,明明脾气比谁都硬,可在面对着这样近乎于侮辱的指责时却又完全无动于衷。是真的无动于衷吗?艾丽莎想,或许他并不是真的毫不在意。就像是那晚在湖边,对于自己的过去,自己雷·瑞兹的存在,他不也吃了醋吗?可是别人不知道,也不会在意凯恩的内心世界如何,他们看到的,就只有男人所表现出的那些。就像是雷利老夫人,她唯一的女儿死在金翎,而难产之时凯恩甚至不在简·菲尔德的身边。即使凯恩是隔了十几年才将自己娶回城堡,作为母亲……她还是觉得不能原谅吧。艾丽莎下意识地将手指挪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将心比心,如果有人以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孩子,她也不会原谅对方的。可是让艾丽莎不明白的是,雷利老夫人为什么要将这些话说给自己呢?从她踏进门时,老夫人只开了两次口,两次都是在揭凯恩的短。如果她真的厌恶自己与凯恩的婚事,那么大可以不见自己。也许老夫人是想提醒艾丽莎,她那嫁给凯恩的女儿,最终是获得了怎样的结果?可是这也说不通,明摆着凯恩对自己很好,她说这些除了落下一个挑拨离间的口实,还能如何呢?就在艾丽莎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埃德加苦笑几声,适时地化解了房间内里僵硬的气氛:“我天天在公爵跟前受训还不够,到这儿您还得板着脸,祖母,您可真是太残忍啦。”“就是,”伯爵夫人急忙接下了话题,“埃德加来这儿可不是看您脸色的,老夫人,昨日的比赛,你们赢的很漂亮,埃德加想必也出了不少力吧。”雷利家族的人和行事作风都如此的奇怪吗?在回到宅邸的路上,艾丽莎忍不住再次考虑道,雷利家的这位老太太和传言一样,着实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好在等到埃德加亲自开口之后,她的脸色好了一些,也没有再说那些对凯恩不满的话。后来的交谈气氛一直很好,可艾丽莎还是很在意她说的那些话。再加上今年的礼诞节,雷利家族来的全部都是老弱妇孺。隐隐约约之中艾丽莎觉得自己似乎是嗅到了什么,但她并不敢确定。她记得凯恩在比武大会上很是全神贯注,或许他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吧。艾丽莎暗地里还是决定再去问一问凯恩这件事。然而等到她回到宅邸,刚刚踏入家门,还没来得及稳住步伐,便看到理应在比武大会现场的凯恩,正站在大厅之中,脸色阴沉地简直能吓坏三岁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