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做噩梦了。
梦里,洪水泛滥,自天际一路瓢泼而下,仿佛是从遥远的豫台城为起点,直接滂沱到了周宫中,也险些就把整个周国都给淹没了。
——宫里人是这么传的。
虽然算不上什么杀头忤逆的大罪吧,但传言的速度势如破竹,同样传到了司命耳中。她也懒得去知微那个大腹便便、没有信用的周王到底安康或否了,自从他得意洋洋地负自己而去后,她就不再对他有什么信任和关注,更是再也没有去他的殿前死乞白赖地求情。
可能是曲终人真的听到了她的呼唤,这下,上天真的下起了暴雨,而且自伐琹行刑那天起至今日,一直都没有停过。
还真是悲天悯人的上苍呐!
竟也晓得世间有真情,世间有真爱,当然了还有一个非常非常不守信用的周王。
嗯,甚好、甚好……
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托,心里也洋溢着片刻的闲适和快乐。
虽然那君王利用话语间的漏洞逃避着与自己的约定,但为了避免他在伐琹的刑罚手段上又变了卦,她也只好先留在互城了。只要这暴雨一日未停,她就可以一直逗留在这都城里稳如老狗,心态不崩。
更何况还有曾侯那个老狐狸呢,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自从上次让他吃了个大瘪后,此时要不再从长计议动动歪脑筋什么的,怎能让这老贼安榻入睡?
嘿,说巧不巧,最近竟传来了他那亲妹妹隋柿病死家中一事。
这下真是祸不单行。
看来她真得要一直紧盯着此事才行。
但事情也没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自从上次对金喆公主大不敬后,周王不知怎的竟来了底气,身子骨也难得地硬了起来,不甘心再当个皮影人偶任人摆布了。几番大臣一齐入宫,连着好几日都与那周王磋商着各种邦国大事,却连通知都不带通知曾侯的,这不是冷落是什么?
老狐狸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毕竟人老,却心不老矣。
即便自己被君王嫌弃了、隔离了、淘汰了……但依旧阻挡不了那颗操戈朝政的心。眼看着金喆公主的精神愈发明朗,周王也渐渐将远在豫台的死囚一事逐渐忘却,对比着天边那亲妹子的哀怨之死,他真是气得想跟丢了小桃酥的朔八一样,想拿头往地上撞。
于是这只狐狸又躁动了起来。
由于司命化解了金喆公主内心的郁结,至少在这位不入世的公主面前留了个好印象,公主一但无趣时,便会下令,传她进宫,让她来讲讲那些其它国家的公主佚事。实则司命也没怎么见过世面,过去她一直困宥在自家的宫墙内,哪有什么能天天都能游走在各个金顶红门之中偷听到别人家的各种**呢?
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她的本意是金光殿,而非金橡宫。
所以也就这么苦撑了十数日,将宋漆曾经给她咕噜噜灌输过的什么各地奇闻进行揉搓、编排,攒成了一本悲剧文书,还起了个很俗的名字叫《折翼·王女传》,就是为了给宫里的那位不惑丽人聊发了下少女情怀。如果一旦遇到了连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故事情节,便索性一个紫微眼过去,摄魂了她,叫她早早入到云渚梦乡便是。
是日,司命正好做完这“大逆不道”的事——将那公主又给忽悠瘸了,哦不,是忽悠睡了。
不过就在她离开金橡宫时,却发现不远处的周王正难得一见地在与某个衣着怪异的人聊天,细细看之,那人头戴一竹篾棕丝斗笠,上面似是有红鸟图绘,不若常人的打扮,她很是诧异,便回首了下过去的经历,突然想起曾经的叶氏姐弟见过的那个毗公便是作如此打扮的。
难道说……是此人?
是那个巫人?
怪乎当初那姐弟俩找不找他呢,合着是到了这互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