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要下跪,左苍狼赶紧扶住他,说:&ldo;丞相本就是国之贤柱,东亭兄何必客气。&rdo;论年龄,薜东亭长左苍狼多矣。但因温行野与薜成景是平辈论交,她叫他一声兄长倒是合理。达奚琴站在旁边,终于说:&ldo;时候已不早,还是不要久聚,以免惹人闲话。&rdo;温行野也说:&ldo;瑾瑜侯说得是,如今姜府虽然开始动摇,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怕大家还要齐心协力。&rdo;左苍狼对达奚琴说:&ldo;如今先生身在大司农司,袁戏将军等人的军饷、军备一事,还请先生费心。&rdo;达奚琴说:&ldo;自然。&rdo;左苍狼这时候转向温行野,说:&ldo;如今我出入宫闱不便,你若有空,替我发书袁戏等人,他们的军饷,我要抽一成。以后每个营中将实发九成银两。&rdo;温行野哭笑不得,说:&ldo;你这倒是雁过拔毛了。&rdo;左苍狼说:&ldo;天冷了,总需要一点毛御寒,挨过严冬。&rdo;所有人都沉默了,左苍狼这才看向达奚琴,说:&ldo;以前先生顾忌身份,从不结交朝臣。如今身在朝中了,想必用钱的地方一定极多。这一成银子,先生分作三份,我三,先生五,剩下两成给东亭。薜家上次家产被抄没,东亭手头想必也紧。禁军副统领蓝锦荣任职已久,他若两手空空,只怕不好立威。营中的兄弟们不容易,剩下的九成,我希望是送到袁将军手上的数目。&rdo;薜东亭呆住,达奚琴沉默,许久,二人深施一礼,郑重说:&ldo;谢将军关怀。&rdo;薜东亭以前没有跟左苍狼共事过,但这时候,他似乎真正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在军中会受万人拥戴,此人心思之细腻,无论她是有意拢络还是诚心关切,都让人动容。事情商量妥当,诸人当然就要回席了。温行野先走,薜东亭随后,达奚琴跟左苍狼共同步出房间。此时正是皓月当空,达奚琴说:&ldo;这几天闲来无事,我看到一本野史,记载了你的一些趣事。&rdo;左苍狼与他并肩而行,经过湖边的时候,清风徐来。她说:&ldo;先生如今身居要职,居然有闲来无事的时候,看来还是不够尽心。&rdo;达奚琴说:&ldo;你已经远走高飞,为什么要回来?&rdo;左苍狼说:&ldo;我本来就是名利旋涡中的人,不过欲擒故纵罢了,岂会轻意离开?&rdo;达奚琴抓住她的手臂,说:&ldo;在我面前,仍然不能以诚相待吗?&rdo;左苍狼缓缓拨开他的手,说:&ldo;先生品格,我也是素来景仰。不然也不会将以轩、以戎相托。&rdo;达奚琴说:&ldo;能免了这些无谓的寒喧吗?&rdo;左苍狼沉默,他说:&ldo;其实我真希望,有一天你跟我说话,能够没有这些官样文章。我真想知道,在这层壳子下面的你,是什么样子。&rdo;左苍狼抬起头,他眼里消融着万里月光,金光闪烁,令人迷惑。她说:&ldo;我也想知道。&rdo;可惜从当年遇见他的那一刻起,就再不知道自己本来的样子。这浮生千重变,每一重都雕刻了一个自己,谁是真我?两个人都沉默,不多时,外面突然有人声传来:&ldo;竟是赴宴,她却不在席中,真是奇怪。&rdo;左苍狼和达奚琴皆是闻声变色‐‐慕容炎?他怎么会突然到了温府?达奚琴说:&ldo;我先避开!&rdo;左苍狼说:&ldo;如今就只有你我不在席中,你即使避开,他就不会疑心了么?&rdo;达奚琴也是心急,慕容炎的性格,他多少知道几分。左苍狼正在沉吟,突然身后有人疾步过来,拉着她离开湖边。左苍狼定睛一看,见是秋淑,不由松了一口气。秋淑拉她进到自己房中,刚走不远,慕容炎就经过湖边,达奚琴上前行礼。他只是微微点头,目带探究之色。好在未行多远,便听竹园传来女子嬉笑之声。慕容炎停住脚步,听里面秋淑说:&ldo;上次将军托我定做的那批首饰,可还满意?&rdo;左苍狼说:&ldo;不太满意。&rdo;秋淑语带讶色:&ldo;可是哪里不好?&rdo;左苍狼说:&ldo;我穿着夫人做的衣服,戴着夫人定的首饰,可陛下还是没收了我的两万两银子,这岂不是不好?&rdo;慕容炎本来见她跟达奚琴皆不在席中,心中已是疑心大作。此事听见这话,却不由弯了嘴角。里面秋淑似乎也有些哭笑不得,说:&ldo;那银子若是来路不正,陛下总也不能徇私。这个口脂颜色如何?&rdo;左苍狼说:&ldo;是否太艳了?&rdo;秋淑说:&ldo;倒也衬得将军肤色白净一些。这个淡一点,擦了试试这个。&rdo;眼见两个人说的都是一些女儿私话,温行野刚要通报,慕容炎摇了摇头,眼中怒色算是消了。他随温行野回到席中,说:&ldo;今日定国公生辰,孤本是打算早到的,无奈琐事缠事,耽搁了功夫。&rdo;温行野赶紧说:&ldo;陛下折煞老臣了,本是贱辰,没想到陛下大驾光临,小老儿真是受宠若惊。&rdo;慕容炎见他谦恭,难免口气便温和了一些,说:&ldo;温帅去逝之后,孤怜惜温府将门失柱,才让阿左与温帅灵位拜堂,为温府支撑门楣。如今温帅长子已然成人,阿左也可以功成身退了。&rdo;朝臣俱都沉默,谁都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慕容炎扫视群臣,说:&ldo;阿左自幼跟在孤身边,初为侍卫,后为家臣,素来乖觉,深得朕心。如今宫里琐事不断,孤想取回昔日解语之花,不知定国公能否成全?&rdo;温行野面色微僵,所有人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勉强露了一个笑,说:&ldo;陛下有令,微臣自当遵旨。温家上下,感念陛下恩德……也……也感念左将军恩情。&rdo;慕容炎点头,说:&ldo;爱卿此言,孤心甚慰。今日爱卿寿辰,孤虽来迟,但愿不至扫诸位之兴。且饮此杯。&rdo;诸臣皆举杯,与他一同饮尽杯中酒。左苍狼从秋淑房里出来,再回到席间时,看见慕容炎。她作意外状,慕容炎却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左苍狼扫视左右,见群臣皆视而不见的模样,心里已经有两分明白。她坐到慕容炎旁边,侧过身几乎贴在他耳边,说:&ldo;这么晚了,陛下怎么来了?&rdo;慕容炎很享受这种亲密,说:&ldo;忙完了过来看看,你前来赴宴,居然不在席中。一点礼貌不懂。&rdo;左苍狼说:&ldo;现在喝不了多少酒,我怕醉了没人送我回宫。&rdo;慕容炎嗯了一声,说:&ldo;所以孤来接你回宫。&rdo;两个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声说话,哪怕是外人,也能看出其亲密。第二天,一个谣言悄无声息地开始流传。都说慕容炎封闭栖凤宫,是有意废后了。但宗正、太常等一些极重礼制大臣还是觉得不妥,再怎么说,毕竟左苍狼也曾是温砌遗孀。为王后,总是太失体面。慕容炎刚一上早朝,小平子就进来,说:&ldo;将军,现在朝里朝外,都在暗传,说陛下有意立您为后。&rdo;左苍狼皱眉,说:&ldo;姜散宜的计谋吧?&rdo;小平子说:&ldo;奴才也以为,这样的传言,只怕反倒会让陛下觉得是您有意图谋后位。&rdo;左苍狼还没说话,薇薇说:&ldo;陛下现今如此宠爱我们将军,我们将军是什么人他会不知道吗?将军才不会图什么后位呢!&rdo;左苍狼看着她,苦笑,说:&ldo;我是什么人,他确实不知道。&rdo;时近中午,左苍狼跟慕容炎正在用午膳,有人来报:&ldo;陛下,大殿下一直高烧不退,您看……&rdo;慕容炎怒道:&ldo;宫里没有太医吗?&rdo;宫人赶紧说:&ldo;太医已经在侍候了,只是……只是说症状十分凶险。&rdo;慕容炎想了想,还是说:&ldo;你先吃饭,我过去看看。&rdo;左苍狼点头,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难免狐疑。他对姜碧兰,似乎是太好了。只要慕容泽还在,姜碧兰早晚还是会复宠。只是她太心急,此时慕容炎还在气头上,就算是去了,只怕也不过是相看相厌。她挟了菜,许久没送到嘴里,小平子就迎上来,轻声说:&ldo;将军,小的今天去栖凤宫探了一下风声。栖凤宫虽然被封闭幽禁,但是宫人都是旧人,而且王总管每每过去照应,日常供奉一应不缺。似乎是怕有人蓄意为难里面那位一样。&rdo;左苍狼眉头紧皱,说:&ldo;陛下对她的感情,终究还是太深。&rdo;小平子倒是宽慰:&ldo;将军也不必泄气,将军回宫至今,不过几个月。她一个正宫娘娘已经落魄至此,将军雄才大略,何愁没有以后。&rdo;&ldo;雄才大略?&rdo;左苍狼自嘲,转而又说,&ldo;南清宫的人都要收敛一些,遇到栖凤宫的人也不许为难欺凌。&rdo;小平子应了一声是,说:&ldo;将军放心,咱们的人奴才都好好管教着。&rdo;而此时,栖凤宫里,姜碧兰正抱着慕容泽摇晃着哄他睡觉。慕容炎进去,她赶紧跪在地上,慕容炎看了眼孩子,问太医:&ldo;大殿下情况如何?&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