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窗棂移向东墙角的时候,南月在完颜旻怀里缓缓地睁开眼睛。
完颜旻笔直地靠墙坐着,南月睡在他膝上。
他的怀抱冰冷而凝固。像僵化的死人一样。
她极缓地,一点点伸出手去,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
“别动。”干涩的唇发出鬼魅声音。
她不再动作,也不言语,默默等他恢复。
此刻的完颜旻恰似一头元气大伤的兽,被人挟住了最柔软的腹喉。
当一个人最不愿昭告天下的脆弱被当众揭开时,就如同生命里最重要的防线忽然坍塌。敏感而骄傲的心灵所要承受的是决堤般的苦楚。
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呵护的秘密伤口被光照到,自然一下子无所遁形。
但只有当这伤口被光照到的时候,它才能慢慢地愈合,长出顽强的新肉来,甚至比任何其他地方都成长得更为结实。
或许若干年后那份苦楚在记忆里依旧崭新如初,但它终究是被慢慢抚平了。而当事人,还是要感谢当初那道不留情面的光和岁月悠悠无情的漫长。
世间所有的伤都会被时间抚平,只是一开始会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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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苑,沉香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对着破裂的铜镜不知在想什么。
窗纸被捅破,一杆飞镖笔直地扎进来,没入镜框。
美人的脸见怪不怪,冷眼拔了那镖,取下被钉在上面的纸质卷轴。
身后响起一道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声音:“傻皇帝被人带到演城,上头的命令,必须死。”那声音幽幽低沉,如从千年古墓发出的一般。
话音落毕,屋里却像从来没有来过人一般空落落。
这时沉香的脸色才微微有些异样。傻皇帝完颜旻,不是十几年都没踏出过寝宫吗?什么人能有这么大胆子,把皇帝给带出宫来。
带着几分疑惑打开那带轴纸卷,往日都是纸笺,今儿个怎么似幅绢画儿模样。
小心展开那纸卷,画像中人缓缓呈现。
拉到底的时候,倒吸一口冷气,不禁用纤纤玉手掩了口。
他是皇帝。
他居然是皇帝。
沉香忽然像失了心智一样大笑着,笑得停不下来,直到最后把眼泪都笑出来。趴在梳妆台上嘤嘤地埋头痛哭。
良久,缓慢抬起头来,粉妆花糊,把那画像一截一截小心翼翼地卷起来。
一直以来像天一样笼罩住她全副生命的“上头”,居然也有失策的时候,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傻……皇帝……吗?”沉香冷笑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