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绣桃把茶水递到她嘴边,见她双唇紧闭,面如死灰,只睁眼盯着房檐。
庄子外的孙怀蔚下了马车,朝中事务再纷杂,但到了这里,他永远是快乐的。踏进屋子时没有看到意料中的她和珍珠鸡,而是瑟瑟发抖的绣桃,对他说了一句:“下午大小姐来过,姑娘什么都知道了。”
绣桃颤抖着说完,看到了一个同样颤抖的孙怀蔚。她还从没见过二少爷害怕的样子,眼中的慌乱是毫不掩饰的。
她看到二少爷飞一般地走进姑娘的房里,时间都安静了,一会儿就听到姑娘歇斯底里的声音,“你杀了外祖母!你杀了平彤!你不是人,孙怀蔚!”
二少爷没说话,姑娘的声音嘶哑,听着都觉得疼,似乎开始在求他放她走。
随后是杯盏摔落的声音,很刺耳,夹杂着二少爷的声音“我这辈子都不会放你走!”
绣桃听得惊心,屏着呼吸凝听屋内动静,空气却又安静下来,安静得诡异。
“你要关我一辈子吗?”姑娘嘶哑的声音透过房门,结束了这阵诡异的安静,
半晌,她才听到二少爷低沉的声音,“我不会关你一辈子,灿灿。我要捆,我要捆着你一辈子,无论你走到哪儿,我都不会放开你!我要你和我永远在一起。”
她没听到姑娘回答,侧耳附在门边,一阵云纹靴登地的声音越来越近,是二少爷要出来了。绣桃忙闪到一边,又听脚步声顿住,迅速地折转回去,下一秒就是二少爷在叫人,低沉的嗓音颤抖。
她忙推门跑进去,就看到自家姑娘倒在地上,腹部插了一把做针线的剪子,血珠不断渗出来,殷殷血红在浅碧色的衣衫上蔓延。二少爷眼里是满满的惊慌,近乎哀求地说道:“快去叫大夫,大夫!”
绣桃愣了会儿,连忙跑出去请大夫来。庄子上养了个老大夫,是二少爷专门为给姑娘调养身体请来的。
大夫赶来前,孙怀蔚试图把承钰的伤口堵住,但是无济于事,他只感觉滚烫的血水不停地涌出来,怀里的人面色越来越苍白,气若游丝,还在说:“你不放我,我就这么随外祖母去了也好……”
“你说的什么气话!”他害怕得下巴开始颤抖,又听怀里的人冷笑了一声,眼睛闭了过去。
片刻后大夫终于来了,孙怀蔚把她轻轻放到床上,就蹲在床首不转眼地守着她。大夫让拿了人参给她含着,一时间屋里端热水的,倒血水的,丫鬟们不停走动。天渐渐黑下来,屋里又点起了灯。
在几个时辰漫长的煎熬中,他不止一次地向上天祈求,如果他的小丫头注定活不过今晚,他愿意把余生的寿命全部换给她。
大夫包扎好伤口时长吁了口气,通身细棉长袍都被汗水浸透。“幸亏那剪子短,伤口不深,姑娘没有大碍了,只是失血过多,得好长一段时间调理。”
接下来的四月里,宫中一直不见孙大人的身影,要紧公文全送到了太子那儿,太子日夜不息地批了几日,烦了,推了一大半让人送到京城外的一处庄子上。
朝野之间难免猜测孙大人被美色所惑,金屋藏娇,每日只躲在那儿纵情声色。从前还以为阁老大人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也是个情难自禁的。
但北边烽火连天,败绩频传,大臣们也没心思再取笑孙大人,反而盼着他快些想办法,平了这战火。太子几次亲自到庄上来找他,他点了几个武将和文官的名字,就把太子打发走了。
孙怀蔚在那晚炼狱般的煎熬后,对一切都失了兴趣。曾经他贪恋至极的权势,梦寐以求的地位,都无所谓了。他让人把罗汉床搬到承钰的屋里,中间摆了道绣四季花草的屏风,每日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她昏迷了几日,一直在发烧,醒来后也不说话,满目呆滞,他一度以为他的小丫头已经呆傻了,直到有一晚他看到承钰在拆腰上的纱布,他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她抓他,咬他,打他,哭着求他放她走。
他都忍了,哄孩子一般替她重新包扎好,把她搂在怀里说话,就最后一点不松口。想来可笑,从前都是她在逗他说话,现在换回来了。他不是个会哄人的人,绞尽了脑汁想逗她笑,把皇帝陛下的丑闻都抖了出来,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
孙步瑾快一个月没见过她哥哥了,容芷哄她说孙怀蔚被皇帝派去了北边,现在不能回来,她信了几日,后来偶然听到底下的丫鬟在议论庄子上的女人。
她追着问,丫鬟们都怕她,就说了实情,二少爷一直就在金陵城外的庄上,和一个女子一起,不过不知道那女子是谁。她们猜不到是表姑娘,因为二少爷说表姑娘被送回蜀地的姜老爷身边了。
孙步瑾在得知的当晚就让人备车,火急火燎地赶到庄子上。护卫们知道她是谁,都不敢拦她,任她提着裙子闯进去。
孙怀蔚还在喂承钰喝燕窝粥,最初她绝食,他不忍心,就许诺等她把伤养好,带她回蜀地一趟,承钰这才开始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