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正门在正南,又称天门,是天子逢大事出皇城之门。
天门是一座由门楼、朵楼和东西阙楼及其廊庑为一体的“凹”字形巨大建筑,门上有两重观,左右连阙,中间以廊庑相连,宛若空中楼阁。
此刻,门楼下,空地处,近五千名南营云州青甲军骑马呈三面环立,一柄柄锋利厚重的朔刀在月色下映出寒光,如同冰海一片。三面城墙的箭跺处均有弓箭手持弓站立,每名弓箭手的面容上都是一副镇定冷峻的表情。
康世华骑于马上,立于门楼下,一双深眸盯着正前方,正前方的远处,有阵阵的马蹄声传来。
听着声音,康世华皱眉地摇了摇头,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淡漠的神色。
快马急驰的平王康世晔一路行来,望着渐行渐近的皇城,他的心不由地紧张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紧张中竟然还有恐惧,这种恐惧使他难以自抑,连握着马缰绳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望着前方,康世晔见到了天门城墙上几点火把的亮光,那亮光处应是巡夜守城的羽林军吧?毕竟城中有了动静,皇城里的人会有所警惕,也会有所戒备的,但徐家的遭难会有部分羽林军前往救援的,毕竟监国的静王与羽林军的总领康世颢两人都和徐家交好,派人增援是常理之事,那皇城里还有多少护卫呢?
康世晔如此想着,时有痉挛的嘴角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三千兵马,三千十里亭骁骑大营的兵马,就如此这般地跟在恐惧与惬意并存的平王身后,义无反顾地冲到了天门前的广场处。
一入广场,康世晔先是一愣。
因为整个广场上漆黑一片,再加之夜雾的遮挡,让人一时难以看清任何事物,而且在进入广场的那一瞬间,康世晔没有听到一丝响动,唯有自己身后的马蹄声与甲叶碰撞的哗哗声,回荡在这空旷之地。这死一般的寂静,让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三弟,平王,你终于还是来了。”黑暗中,静王康世华的声音缓缓响起,声音有些低沉,也有着一股极力压制的愤怒。
随着静王的话语响起,城墙箭跺处的火把即刻点燃,三面城墙上数百支火把的亮光陡然间照亮了整座广场,也使得康世晔与三千骁骑营如同中了定身符一般呆在了广场中央。
康世晔先是困惑地左右环顾着,那三面环围的云州青甲军如同道道钢针一般刺入了他的眼中。他抬头再望,数百支搭弓在弦的羽箭正指向下方,箭矢所映射出来的点点精光让他心胆生寒,如芒在背。
“康世晔,你密谋造反,意图杀父弑君,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如今还想负隅顽抗吗?放下兵器,否则,杀无赦。”
静王康世华一手提刀,一手轻抖马缰,驱马上前了几步,口中厉声地喝斥着。
“杀,杀,杀。”
五千青甲军口中高声地怒喝着,手中的厚背宽刃长柄朔刀也皆是抬了起来,指向广场的中央。m。sbooktxt。
看到这一幕,康世晔的耳中一阵轰鸣,心绪顿时一片空白。数秒后,他渐渐地回过神来,可他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康世晔的确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他是辖制骁骑营,算是统兵之人,可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统兵,更别说领兵作战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别人安排好后,他才想当然。而他所认为的一切轰轰烈烈的壮举,也不过是在他的脑中,在他的想当然中。
在极度的迷茫与惊恐下,康世晔抬起了右手,想要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可他忘记了,此时他的右手上正提着一把青锋长剑。当他右手抬起时,长剑的剑尖向上竖起,随着他想要擦汗的动作,长剑直直地指向了前方。
一瞬间,三千骁骑营的军卒动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向着门楼下的静王康世华杀了过去。
三千人如此遵命地拼杀,一是他们看到了平王的剑令,二来他们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也都知道如此的后果,成可活,败必死。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进也是死,退也是死,那便不如战死,也不辱没了骁骑营的名号。
康世晔惊恐看着身后的军卒向前冲杀,慌忙地扔掉了手中的青锋剑,不停地挥舞着双手,想要制止那些向前厮杀的人。可他并没有阻止到一个人,却看到了如蝗的羽箭自城墙处激射而来。
康世晔不顾一切地翻落下马,双手抱住头,颤抖地将身体紧贴在地上,躲避着飞射而来的箭矢。
静王康世华望见了康世晔的所有动作,望着三弟那拙略且懦弱的表现,静王再次皱起了眉,轻轻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两次箭矢过后,五千青甲军纵马挥刀向骁骑营杀了过来。虽说这些青甲军以辅军为主,但这些辅军也是在云州的战阵上,几番历练出来的。久在京师,不经战事的骁骑营根本无法与这些人相比较,也根本没有实力与他们相抗衡。
朔刀起时,鲜血飞溅,朔刀落下,身首异处。在这天门的广场前,一场无情的杀戮就此展开。
康世华依旧提刀坐在马背上,他漠然地望着眼前的杀戮,漠然地看着地面上的鲜血横流,也漠然地听着那此起彼伏的哀嚎。他的确是漠然,因为眼前的一切与他在临梓城所经历的相比,根本不算的什么。
望着广场中断手断脚,尚未死去的骁骑营军卒,康世华想起了临梓城墙上的那些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