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又有几分好奇:“你方才说那铸剑之人与我长得很像,那是个姑娘家吧?真的很像吗?有多像?她叫什么名字?”
展昭一时语塞,奈何端木翠目色殷殷,大有不问出个究竟不罢休的架势,展昭只得硬着头皮现编:“轮廓模样的确与将军很像,但若细看的话,便知不是一个人。她叫……”
叫什么?这可难倒了展昭,他本就不擅长给人起名字,随口乱诌一个也不是不行,但是他实在不想给端木翠安上什么春花秋月牡丹之类的名字。
迟疑了一下,才道:“那位姑娘性子有些古怪,并未曾向在下透露她的名姓。”
封神的年代,想必怪人怪事层出不穷,因此对展昭的解释,端木翠倒是很能接受,顿了顿又问:“看你的装扮,不像是本地人,你到安邑来做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察觉,自己的语气比起先前,已然柔和了许多。
展昭心中明镜一般:除非交代清楚自己的来历,否则无论问多少问题,端木翠都不可能完全消除对他的疑虑。
问题在于……
他倒是想交代,端木翠能信吗?
难得两人之间能建立起初步对话关系,不像先前那般剑拔弩张,展昭不愿冒险去进行这样的尝试,沉吟了一回,坦然迎上端木翠的目光:“展昭不想欺瞒将军,在下与西岐或是朝歌,并无半分瓜葛,跟东夷或是展部落亦无关联。展昭自小拜异人为师,修习武艺。家师是隐逸之士,只好周游山水,不愿名扬列国。巨阙剑本是家师赠予,不久前因故折损,后来因缘际会,遇到那位神似将军的女子替我铸剑。那女子临走之时,言说金德已衰,火德将盛,希望我于此纷乱之世,能有一番作为。在下亦为那女子所言心动,禀明师父之后出外游历,不日前才到安邑,与旗穆一家结识,也只在此数日之间。期间发生这许多变故,在下确是始料未及。”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与商末的大势吻合,当时纷纷盛传商属金德,周是火德,以火代金是天下大势,因此有许多隐逸的高人出世,劝说能人异士于此朝代更迭之时建一番功业,像展昭这样的情形,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这样一说,端木翠心里倒有八九成信了,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你到安邑也不过两三日,你把你与旗穆一家的结识经过以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与我听。”
展昭心下稍定,便将先前之事一一述来,他心下坦荡,不避担当,并不忌讳提及曾帮旗穆一家制服葛衣人之事,也不讳言曾在夜半与西岐军的将士交手。
端木翠面色阴晴不定,听到葛衣人之事时,不觉心头有气:端木营的这几名卫士虽非你所杀,但若非你从旁干预,他们也不致白白送了性命。
待述及夜半交手之事,听展昭言说“并不伤其性命,只是卸脱那人一条手臂”,端木翠立时断定那人必是虞都。她曾细细检索过虞都尸身,除了首级无索外,手臂被卸脱亦是一大伤处,想不到又是展昭所为。
一时间气恼难当,对展昭刚生出的些许亲和之意,尽数去个干净,不过孰轻孰重,她倒是也能拿捏个八分准,沉吟了一回,不动声色道:“展昭,如若你所言不虚,杀虞都的人的确不是你。倘若你能把真凶找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既往不咎,放你一条生路。”
展昭淡淡一笑:“这有何难,我与虞副统交手之时,现场只寥寥数人。将军若能开方便之门,允展昭往高伯蹇营查问,展昭必不会让将军失望。”
端木翠嫣然一笑:“我正有此意,只是……”
“只是将军还不能信任展某,怕展昭借机遁逃?”
“不错,你功夫这么好,如果我松了你的束缚,小小的安邑城,没有几个人能是你的对手。”
“将军嘴上这么说,神色却如此安闲,想必已有了对策。”
端木翠微微一笑,将案几之上铜壶的壶盖取下,当着展昭的面,自腰囊中取出一粒碧绿色丸药,投入壶中。刹那间,水声嗞嗞作响,一股刺鼻的白气自壶口腾出。
展昭面色平静,不置一词。端木翠走近展昭,衣袖微震,匕首重又滑落掌中,指上略紧,已割断捆索结扣。
展昭周身一松,尚未将断索尽数抖落,端木翠的匕首已送至他的心口。
展昭失笑:“将军是怕我不喝吗?”
端木翠也笑:“知道就好。”
展昭面色如常,伸手缓缓擎起酒壶:“将军先前提过,要我去找杀害虞都的真凶,想来也不会这么快就要我的命。我只是想知道,饮下这壶酒,我还有几日可活?”
“明日日落之前,你都死不了。”
“日落之后呢?”
端木翠冷笑:“那要看我愿不愿意给你解药。”
展昭微笑:“也好。”
话音未落,眸光一冷,指探如电,端木翠猝不及防,只觉腰间一麻,向后便倒。展昭长臂前伸,箍住端木翠腰身。只此片刻工夫,端木翠反应奇快,手腕急转,匕首已压住展昭咽喉,几乎是与此同时,展昭手中的壶口也压到了端木翠唇边。
“展昭,”端木翠怒极反笑,手上加了几分力,“你若轻举妄动,我会把你的喉管割破。”
“是吗?”展昭唇角挑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意味深长道,“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