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临完最后一个字,看着纸上自己的杰作,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真迹与拓本相比临摹起来就是不一样,颜公的字又向以端庄雄伟、气势遒劲著称,拓本临摹之时总是让人觉得缺了那么几分劲道,不像真迹临摹起来让人觉得畅快淋漓。
凤卿放下手中的毛笔,端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珊瑚凑过来看了一眼,笑着夸赞道:“小姐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
凤卿放下手中的茶碗,对她的夸赞置以一笑,然后问她道:“母亲出门了吗?”
珊瑚道:“出了,车子刚走不久呢。”说着又跟凤卿八卦道:“小姐可不知道,夫人原本只打算带朱姨娘和六小姐去的,隔壁院子那位如意小姐却是早早自己雇了辆马车先往福王府去了,将夫人那个气得。说起来这位如意小姐可真没有自知之明,平日里奴婢们喊她一声‘小姐’那是客气,她既然不姓谢,又算哪门子正经小姐,偏偏平日里总爱拿自己跟小姐们相比。”
凤卿眉角往上微挑,嘴角含笑,心道只怕有得热闹看了。
朱姨娘母女三人平日虽然爱闹腾了些,但朱姨娘和谢蕴湘心机有限,王氏带着她们两个人去福王府尚能掌控。但这位如意小姐却不比其姨娘和其妹,心思和心机都更多了些,胆子也更大了些,甚至羞耻心都更少了些,她真要做点什么事情出来,王氏兼顾不及之下,还真不一定能阻止的了她。
而邓如意今日不惜冒着得罪王氏也一定要去福王府,显然也是想做点什么事情出来。
只是邓如意想做什么呢?——邓如意如今已经十九岁了,最揪心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婚事了吧。
王氏其实挺不耐烦这个姨娘进门带进来的姑娘,前些年也想找个人家将她打发出去,奈何邓如意眼光太高,不肯“将就”,王氏找的人家她都看不上。后来王氏火了,便由着她在闺阁中枯熬着。
至于谢远樵,他自己有一堆的亲女儿都兼顾不过来呢,对这个没有关系的便宜养女,他可不会怎么上心。
珊瑚帮她收拾桌子上已经写完的纸,问凤卿道:“小姐,您是继续练字还是出去走走?”
凤卿道:“不了,我今日还要去父亲的书房帮他抄写公文。你现在把我的披风拿来,父亲今日恐怕也要出门,我这时候过去还能在他出门前见上他一面。”
珊瑚道了声是,去将她的披风取了过来。
凤卿去到的时候,谢远樵果然正打算出门,见她过来,匆匆交代她两句便走了。
因着男女主人都不在府里,今日的谢府倒是难得的安静。
凤卿在谢远樵的书房呆了一天,中午的时候也只是用了两口点心,到傍晚的时候才将要誊抄的公文誊抄完。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却也正好听到王氏等人已经从福王府回来了。
凤卿自然要去请安。
凤卿进到正房的时候,王氏已经换过一身家常的衣裳坐在了美人榻上,眉头紧蹙,表情板正,目光微冷,显见是心情并不好,且脸色中甚至带了些愠怒。
朱姨娘和谢蕴湘站在一旁,朱姨娘低眉垂眼不发一言,脸上对上首的王氏一如既往的又怕又惧。谢蕴湘脸上则带着气急败坏的羞恼,仿佛被人踩了痛脚一般,每每她在凤卿这里吃了亏露出的便是这般表情,而这一次,让她吃亏的显然不是凤卿。
凤卿扫了一圈,却没看到邓如意。
凤卿只做没发现邓如意不在,上前给王氏行礼,道:“给母亲请安。”
王氏点了点头,然后又皱着眉头对朱姨娘和谢蕴湘道:“你们都先下去吧,看到你们就让人心烦。”语气中带了没有隐藏的不耐。
谢蕴湘嘟着嘴想上前来跟王氏说些什么,却被朱姨娘一把拉住了捂住了嘴,朱姨娘扯着她给王氏屈膝道:“是,妾身和六小姐这就先回去。”然后拎着一直不满挣扎的谢蕴湘出去了。
王氏回过头来看了看凤卿,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对凤卿道:“坐吧。”
凤卿道是,然后坐了下来,又亲手斟了一杯茶递给王氏。
王氏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眉头越发皱了起来,最后看着凤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打住了,泄气的靠在美人榻上,抚了抚额头道:“算了,你虽然聪慧,但这种腌脏事也不该说与你一个没及笄的姑娘家知道,我不该问你拿主意。”说着顿了下,又道:“你拿本经书出来,念几段经给我听吧。”
凤卿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道了声是,问屋里的丫鬟要了本经书,然后轻轻诵读起来。
凤卿的声音清脆,经文从她的嘴里念出来,抑扬顿挫,押韵十足,王氏听了不一会儿,心情倒是真的渐渐平静下来了。
凤卿是直接在正房陪王氏用了晚膳才回自己屋子里的,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王氏的心情明显已经好转,然后已经有心情能跟凤卿说笑几句。
而在这段时间里,也足够珊瑚去打听个大概今日在福王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刚进了屋子,凤卿脱下披风,珊瑚就迫不及待的跟凤卿道:“……那位如意小姐今日在福王府的赏梅宴上真是好生出风头,又作诗又献舞的,听说把王府里几位郡主的风头都抢过去了。一开始王府的阮侧妃还挺乐见得如意小姐如此表现,还一直拿她和府里的世子爷打趣。后来不知怎的,如意小姐中间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头发凌乱面带红晕,然后阮侧妃对她的脸色就变了。等到夫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福王爷就让人来传话,说如意小姐能诗会舞说话讨趣儿,留她在王府住几天,陪病中的谢侧妃娘娘解解闷儿。”
凤卿忍不住笑了,谢蕴湘这个正经的亲侄女儿在场,福王却让一个异性的姑娘陪谢侧妃解闷儿。到底是陪谢侧妃解闷儿还是陪他福王爷解闷儿。
阮侧妃一开始将邓如意请了去,大约是打着将她弄进世子萧禹诤的内院的主意,结果没想到邓如意的目标却意在福王,阮侧妃此时恐怕也要悔恨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