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轻寒风渐起,山前软绿映溪音,春在梨花。
梨花白的刺眼,乐玖站在梨梁山上,遇见了许久未见的故人。
“二位客官来点儿什么?”缘客居内一落座,伙计就堆着笑过来问着。
“来一只酥子鸡。”凌其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抬眼睨了身旁一眼。
得到指令的乐玖也就不再矜持,连墙上餐食牌子都不必看,开口就来,“蜜香糕,铜钱包,胭脂鹅脯,生平炙,通花软牛肠,好了,哦,还有个翻花笋。”
凌其风早就习惯了这个丫头,瘦瘦小小一只,一到外面去,饭量却比自己这个大男人还大,不禁反思自己的手艺当真如此差,差到饭量都能翻个三四倍。
“师父,”菜上齐,乐玖指着那份通花软鸡肠,认真道:“你不觉得这道菜叫小肚鸡肠更为合适嘛,细丝牛肚,尺寸鸡肠,小肚鸡肠不是更通俗易懂。”
“……”凌其风无奈地笑了笑,“这种名字,虽是更为贴切,可若真是叫了这名字,恐怕鲜有人会点这道菜了。”
乐玖思索片刻,仍想不出所以然,便道:“这是缘何?”
凌其风解释道:“请客的不会点,怕客人以为自己在内涵他,客人自己不会点,怕东道以为自己在影射他。”
乐玖迅速夹了一筷子放在嘴边,“我可没有映射你。”
乐玖吃饭的时候脑袋也没闲着,心里想着若是影射凌其风该用什么,是爆炒干椒,还是生烤炭柴,又或是一碗浆糊,毕竟凌其风的厨艺……
酒足饭饱过,乐玖摸了摸肚子,一派酣然,只是临走依旧不忘打包一份糖蒸酥酪,一份桃花糯团。
刚走出闹市便听见身后有人喊叫着什么人的名字,声音不大不小,却也听得真切。
凌其风停下脚步回头望去,那人便笑着迎上来,“旻翊,真的是你啊,方才远远瞧着就觉得是你,没想到你如今人在岵州,横桥之后就再没有你的消息,他们都说你……”
那人忽的一顿,表情也僵在脸上,乐玖心道,终于是发现认错人了,伸手拉了拉凌其风的衣角。
乐玖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人重新换上一副久别重逢的笑脸,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凌其风的肩膀,道:“没想到你竟逍遥于此,连女儿都如此大了,别说,这眉眼啊,像你。”说罢看了眼乐玖,自顾自的笑起来。
“林兄误会了,这是小徒,”又侧了身来对乐玖道:“阿玖,这位喊林伯伯。”
竟没想到真是熟人,乐玖虽不喜眼前这位白捡的伯伯,面上却是不显,一幅满园花开,柔声道:“林伯伯好。”
“好,好,阿玖好。”眼前这人看起来应是过了而立之年,很爱笑,三两句话里掺着三两句笑。
二人继续聊着乐玖没经历的过往。
乐玖脑子里满是“这是小徒”四个字,心里不知怎么酸酸的,脚下踩着一个樱桃大的石子,来回磨着,最后一踢,轱辘出去,没了踪影。
寒暄过后,那人拜别而去,一路上,乐玖感觉到自家师父像是喝了一整坛的香雪醉,心情欢然,和以往不大一样,带上了一股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乐玖心里好奇得紧,轻扯了扯凌其风衣袖,“师父,刚刚那位伯伯看起来与你是旧识,我听他……唤你旻翊。”
凌其风几不可察的愣了一瞬,随即笑道:“那是我少时的名字,后来……后来遇上了位算命先生说我的命格压不住,便改了如今这个名字。”
凌其风也有十余载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了,偶尔想起过往竟有些晃了神,脸上也现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怅惘,“刚刚那人乃是我少时好友,只是后来迁居岵州,断了联系,不想今日能在此遇见。”
乐玖一听算命就来了兴致,她翻过几页周易,上言卦爻可卜吉凶,知生辰可言后事,如今听见凌其风说道算命,更是来了兴致,忙道:“我的名字也找人算过的吗?”
若是没算过,改日定要找个大师算一算。
“算过了。”扇子缓缓舒展开,搁在胸前,文人架势端的十足。
“怎么说?”乐玖歪着头等着答案,也不看路,生怕错过一点儿内容。
凌其风不知是在努力回忆,还是故弄玄虚,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道:“平安顺遂,富贵安康,得觅良缘,无忧百岁。”
乐玖将信将疑,“真的假的,不是现编唬我的吧?”
凌其风用扇面托着她的头,将她脑袋正了过去,方便好好看路。
“自然是真,花了十两银子的。”凌其风眉眼带笑,语气探不出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