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铭亮带过来的,明前的碧螺春,自然是好茶。”范烨抿了口茶,斜了一眼坐在对面蹭吃蹭喝蹭的不走的人,道:“你身为范家嫡子,每天这么游手好闲的,也不怕伯父伤心。”
身为当朝吏部尚书范则嫡幼子的范诤,风评一向不大好,十五岁上就中了举人,却没有继续进学,而是开始游山玩水,风流韵事不可胜数,在范家实是个异数。
“有我大哥在,父亲对我向来是放心的,”范诤笑道,又凑进范烨道:“不过还是要恭喜堂兄这次高升,得了个好位置。”
“什么好位置,”范烨叹了口气,道:“此次泉州开设市舶司,对海运管理当然是好事,我自当尽力不辱使命,只是,原来对番贸易,都由广州市舶司控制,又一直是王家人把握,现今因为圣上好香喜奢,洛阳汴梁连带杭州川蜀一带,都兴香料珍宝,对番贸易的利润巨涨,海商也增加很多,交易金额之巨大,只怕你我所知,不过其中一二,更多都被王家给吞了。”
“所以这次才在泉州设立市舶司,并且让中立的范家去做市舶司使?”范诤玩弄着手上的空杯子,上等的钧窑瓷器,晶莹剔透,观之可喜,笑道:“现今海运蒸蒸日上,堂兄这个位置可是个肥缺啊。”
范烨瞪了他一眼,道:“肥缺,只怕是个死缺!现王贵妃由王家支持,掌控海运,董皇后家现出了董首辅,又有董事均做了户部尚书,泉州新开市舶司,这么大的肥缺,两家都死盯着,你哥哥我一个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小子,是特意来消遣我的?”
范诤刚欲说话,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便停下来,望向门口。
“夫人,”门外脚步停下,轻唤到。
范夫人杨氏看了两人一眼,放下珠帘,道:“是山药啊,进来吧。”
山药低着头进到舱里,眼角扫了一眼垂下的珠帘,施了一礼,道:“夫人,那个小娘子,奴婢已经带到奴婢的舱里了。”
“哦,”杨氏眼光在帘子后范诤的身影上扫了一眼,笑道:“那小娘子如何?可还懂礼?”
“小娘子虽年纪不大,却很是懂礼,看着就是一个老实姑娘。”山药低头回道。
“也是可怜见得,年轻轻轻,就自己开了女户,”杨氏挥手让山药退下,将珠帘挂起,对范诤笑道:“难得六弟竟然会发善心。”
范诤笑笑未答,他刚才上船之前,看到那个吴县的小娘子带着个仆人到处打听可有船去泉州,不觉动了恻隐之心,知道杨氏是个善心的,便跟杨氏提了两句,杨氏果然让那小娘子上了船,但听这话,却是认为是自己在外面的风流债了,也不答辩,只笑而不语。
“六弟,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正经找门亲事了,”范烨皱了眉头,道。
“吴氏倒是给父亲提了几家,一个是王家三房的二小姐,一个是吴家的五小姐,还有一个是二皇子妃娘家的庶出妹妹,堂兄你觉得那个合适小弟?”范诤笑道,那笑意却带着一丝冷意。
范烨哑然,伯父这个继室,逼走了范诤不说,还想操控范诤的婚事,范家在朝中一直是以中立为本,从不参与夺嫡之争,才能延续百年不败,吴氏这摆明了想让范家上二皇子的船,难道当范家男人都是蠢的,想起大伯父对吴氏的宠爱,不觉摇头。
“那小娘子的父亲,本是海商,”范诤想了想,还是道:“那小娘子去泉州,堂兄若是能帮,便帮一把吧。”
“呵,”范烨笑道:“一个女子,好,她若是也去跑海运,我能帮便帮一把。”
范诤见他笑意里满是轻视,摇摇头,不再说什么,望向窗外,看着那一片繁华之景,思绪又转向其他,和范烨说起河南路的春旱,那小娘子,便如同划过的水波,了无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