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裴隐征求对方同意,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是脱臼了。他控制力气,不敢下手太重,左右按压推拉,一边问她有没有好一点。
叶若风感觉好点了。
“女妖都扣住了你下巴,你为何不反抗?”裴隐想起破门而入时看到的那一幕,有一点生气,忘记将手移开。
“一盏茶的时间,我们不是约好的么?”叶若风有点委屈。
“若有突发情况,千万不可硬撑,我们不是也约好的吗?”他明明给她交代过了。
“我——我没有硬撑——”“钱嫣”当时还叫她姐姐,她觉得还能再拖拖时间,没想到严蕴突然醒了。
“你这样不计后果,我会——”他说到这突然卡住了。
“会怎么样?”叶若风没见过他欲言又止,心中十分好奇,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
裴隐一直弯着腰,被她一追问,才发现她的脸近在咫尺,他们距离太近了。他忽然不想直视她亮晶晶的眼眸,将视线往下移,看着她下巴上的红印,有一抹红色似乎正朝他指尖蔓延。
他撇开万千思绪,松开手,直起身,假装镇定自若地说:“会生气。”
“阿隐师兄别生气,你看我下巴已经好了。”叶若风没问他为什么生气,只觉得生气不是一件好事。
裴隐现在不想看她的下巴,也不想理她。
叶若风有些沮丧,又忽然瞥到枕边有一团小小的飞泉绿,绸缎上绣着着好几颗红豆,是玄雨香囊。
“这香囊还是我的吗?”玄雨失而复得,叶若风悲喜交加。女扮男装已经暴露,它的核心功能失效了。阿隐师兄正生气,他大概想把玄雨收回去。
“嗯。”裴隐微微点头,“但你若是不想要,我就收回去了。”
“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去的道理?”叶若风又变得口齿伶俐,看来下巴是真好了,“就算不再用来掩饰身形,当个饰物也很好看。”
她试着单手把玄雨挂回腰间,眼神朝身上一瞥,忽然愣住了,思来想去好一会儿才问:“阿隐师兄,我几时换了衣服了?”她记得对抗女妖时衣衫上沾满了血迹,但此刻身上这件,光洁如新。
“自然是回来以后。”裴隐面不改色。
“你帮我换的?”叶若风声音变轻了,带着一丝窘迫。
“想什么呢?严姑娘帮你换的。”裴隐据实以告,劝她赶紧休息,“我请周公子在隔壁另外安排了一间房,等你睡着,我就走了。”
对呀,想什么呢?阿隐师兄是那种用她的衣带包扎伤口也要推辞半天的人,是教她穿男装也要背过身口头指挥的人,怎么可能亲手帮她换衣服?叶若风暗笑自己想多了,抛开毫无根据的担心,很快心无杂念地睡着了。
裴隐在她床边默默站了一会儿,见她安然入睡,正欲转身离开。
灵晰镜忽然亮了。这种情况他碰上过好几次,镜子那头没有人说话,他也不好多问,两两沉默不语,直到镜面黯淡无光。
但今夜有些不同。镜中传来一声:“若风?”
裴隐没想到掌门师叔突然要找徒弟,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半晌才说:“掌门师叔,是我。”
“她不在?”对方微微停顿,“这么晚了。”
裴隐看了叶若风一眼,不想吵到她,轻声汇报:“她睡着了。师叔要叫醒她吗?”
“不必。你转告她,我明日到天宁。”应松玄交代得干脆利落,结束对话前又补充了一句,“让她明日来找我。”
“师叔放心,等她醒了我第一时间告诉她。”裴隐回答,看着镜面黯淡下去。他走出房门,抬头望见明月西斜,夜晚快要接近尾声。
然而事情总不顺利。不知叶若风出了什么状况,这一觉迟迟不醒。第二天裴隐从日出等到午后,及至未初时分,才听见她低呼一声“我知道错了”。
“梦到什么了?如此心虚。”裴隐看她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递给她一条手巾。
“梦到师父来了天宁,发现我是女子,要把我逐出师门。”叶若风惶惶不安,“吓死我了,幸好是梦。”
“叶师妹,”裴隐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掌门师叔确实来了天宁,他正在偏厅等你。”
叶若风大惊失色,连忙问:“师父什么时候来的,阿隐师兄怎么不早叫醒我?”
裴隐一脸无辜:“我叫你了,你睡得太沉了,一点没反应。”
“我能不能不去?”叶若风忧心如焚,脸色比昨夜更白了。
“你不敢去?”裴隐问她,“这么害怕掌门师叔?”
叶若风心情很复杂,下山游历这半月,她经常会想起师父,想他一个人在悉云峰会孤单吗?会等她回去吗?她好几次用灵晰镜找他都没找到,他一直很忙吗?是不是去找贺师叔或者严师叔了?昨日设计作妖,她心里害怕想联系他,想要金色符咒又怕历练失败让他失望,她想尽快通过考验回悉云峰见他。没想到他突然来了,就在同一座宅子的偏厅等她,她却不敢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