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时也看到了仆妇,便笑了笑,没说什么。
十一月二十七日的凌晨,娄府通知了我一个消息:刚过四十的大哥突然病逝了。
大哥年长我二十一岁,对我来说更像是慈父,我没想过他会英年早逝。
我几乎是被贺六浑拉着进了娄府,跪在大哥的柩前,我才回过神。
低头一看,我的身上已经是一身丧服,怔怔看着面前的神牌,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四姑姑!”同样一身白的小男孩扑到我怀中,我仔细一看,是大哥唯一的孩子,娄睿。
大哥自幼照顾我,得了睿儿以后,依然如此,使得睿儿与我的感情胜似嫡亲姊弟。
“睿儿。。。”我抬起他的脸,大吃一惊,对身边仆从怒道:“小郎君怎么成这样了?”
睿儿是娄府至今唯一的小郎君,加之母亲难产早逝,素来被护养得很好。
但让我震惊的是睿儿一向圆润白嫩的小脸居然会憔悴成这样,我甚至于恼怒娄昭这个五叔的照顾不利。
“昭君。”二姊拉了拉我,对我说道:“睿儿自你出嫁之后,食量就锐减,大哥突然病逝,睿儿更是哭闹了一夜。”
睿儿此时也哭道:“四姑姑,阿爷和阿婆说你以后不住在家里,可睿儿不想你走,你不要走!”
“睿儿!”娄昭猛然将他抱起,我下意识想制止,却被二姊拉住:“他已经九岁了,不可能永远被宠着。”
闻言,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娄昭抱着哭闹不止的睿儿离开。
上香拜灵之后,二姊带着我和贺六浑来到后院,在那里我见到了原先就缠绵病榻的母亲和被大哥逝世这件事重重打击的父亲。
看到母亲,我的泪终于流下来了,我深感自己不孝,因为婚事惹怒了父亲,这几个月就算是得知母亲病了,我也不敢回府探望。
“你自幼就不爱哭,你阿弟哭都被你取笑,没曾想,你能为我流泪。”母亲笑着为我拭泪,一如既往地温和。
“家家,我长大了,就爱哭了。”我发现母亲的气色其实还好,心下轻松了一些。
“好好,你哭,哭肿了眼睛,又不是我的损失。”说完,母亲看到我身边的贺六浑,贺六浑连忙喊了一声“岳母”。
母亲目光有些复杂,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姊夫。”娄昭走进来,对贺六浑说道:“兄兄让我请你去他那里。”
贺六浑出现如释重负的神色,想来也是,这里足有四名女子,他待着也不习惯。
“昭君,你爱他吗?”贺六浑走后,母亲突然问道。
大姊二姊一脸诧异地看向母亲,我如同被人窥破秘密,牢牢盯着母亲。
母亲叹了一口气:“这是你自己选的,只望你以后别后悔。”我垂眸不语。
大姊见状连忙说道:“药快凉了,昭君,你来喂家家吧。”我点点头,接过药碗。
当夜,阿娘去世,我这才知道阿娘的好气色不过是回光返照。
两位至亲接连病故,我逼着自己每日都去娄府守灵,贺六浑见无法劝动我,只得每日将我送到娄府后,再去当值。
守灵期间,娄昭曾问过我:“阿姊,姊夫对你可好?”
我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娄昭当即松了一口气,又说道:“要是他以后对你不好,你就与他和离,我照顾你一辈子。”
回想当时神采奕奕的阿弟,我实在想不明白,那么健康的人,怎么会比我早亡十几年。
守灵结束那日,我独自归家,正好看到在外晒太阳的鸢谊。
她望了我一眼,在仆妇的搀扶下转身回屋,我心中稍安。
第二年的孟夏,她生下了一个男孩,也是她唯一的孩子,尉粲。
粲儿满月那天,我终于见到了我那家翁,不过他也只是送完贺礼,看了一眼外孙就走了。
我看了看她和贺六浑,两人都是一脸冷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想开口留下他们父亲的意愿。
当夜,我再三询问贺六浑,他才跟我解释了究竟。
我那家姑生完贺六浑便亡故了,家翁乃一不事家业的浪荡子弟,根本不能独自抚养儿女,便请邻居,也就是邵安年的父母帮忙照顾,导致他们对家翁感情甚是淡漠。
她出嫁之后,便将贺六浑和父母亡故的邵安年都接到了身边照顾,之后家翁又续娶了一女子,他们姊弟闻此深为家姑恼怒,就连随后出生的两个异母弟弟都甚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