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看了故物后,她会明白这一切来得有多么不易。”
“就算不看也无甚关系,我永远在这,在她身后,在守候她。”卫央以普通的语气陈述着,就像这非什么至情至深的誓言,于爱而言,不过一件基本之事。
执水墨青山伞,二人走于日落雨中。
向陛下所在的大殿走去。
金鳞挥洒,天子的宫殿独立于世,辉煌清静,守门的两个小宦官老远见之立刻恭送相迎,在穿过漫长无人的长廊后,终于见到了皇上。
“殿下,奴婢就在外看守情况。”随后莫忘告退,于外佩剑守候,屋内就留给他们共商事宜。
殿央,皇上余光瞥见流彩仙帛一角,知卫央近在咫尺,但他们已熟至不必来去都要作招,所以他没有多语,提着一个空空如也的鸟笼,看得出神。
“你来了。”
他缓慢把金鸟笼放下。
“皇姐,我想也许很快就要到头了。”
大殿正中央耸立着巨大浑象,圆球上布满星辰,象征天际交错,皇上就坐于仪象旁边。
他转动球,呢喃道:“京城中……沈太师之妻主家当权,嫡女不得宠,势必会动用人脉陷害于其他妃子;周灵台郎与沈家势力颇有渊源,又受制于吴春官正,正是想大施拳脚时;萧家眼红于沈家出了当朝太后,萧家女子却屡不得入宫,故而把所有期望寄托于皇后身上,才有了阻拦召沈家姐妹入宫一事;徐家势大,不卷入萧陈恶斗,熙妃性子又好争,有我庇护,她的获宠便能同时牵制于皇后与元妃;而沈姑娘擅审时度势,她会留意上被孤立于后宫的清官家出身嫔妃,向太后谏言以贤克腐;甄尚泽为迅速接近皇权中心,很容易向沈姑娘示好,跟着刚晋为宫妃势力愈发大的她走。皇姐,你说得很对,这里的所有人,都在以他们性子做会做出的事,只要稍微助力便可。”
球滚回原地,心像静止一样不动。他沙哑道:“我们做出的样子骗过了太多人,有时甚至我都信了这表面事实。上一世我们回到征服北塞匈奴之前,两年出征,在这段时间内,发现事情果然还是有可能改变。你军中获权,梁王被削,萧家的弱点越来越多,何人忠诚,何人反叛,何人凄惨,何人快活,你我已见过太多。虽然你回京以后,隐藏于世间带着第一世回忆的甄尚泽也渐渐露出真面目。沈姑娘牺牲后,我们为今生的冒险做足了万全备测,决策尽管十分冒险,但既然他被我们制造的假象欺瞒于上世,直至今时才过来,他已变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一世,终究是属于你我的天下。而现在,我的天下即将过去,你的天下——就要来了。”
“……”
“皇姐,其实自你今生拿到前二世的记忆之始,我便开始每日想着,为何上世我会放弃重回过去的机会?当我沉心下来后,才渐渐有了眉目。”
但他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提及另一事。
“萧家欲意陷害李崇,反被使太后对其下杀手,送嫡长女入宫成功;沈家宫宴勾结钦天监,反被另外的人陷害了宠妃顾氏,使熙妃一家独大;你的沈姑娘投奔于我,于是严寒山造声我昏庸,使甄广结人缘接触的清廉之人现在全聚于我之手,又为日后在太后那边留下话柄。现在……有的人该为他们当初犯下的错误第一步付出代价了。短短半年,所有的事便成了这番模样,却极少人可知真相,皇姐,你说,世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自是有趣。”
“呵呵。对了,皇姐那边可否办好?”
“吴春官正之事已妥,梁王丧事暗中举行。”
“另一件?”
“顺利。”
“好,一切就交予你了。”皇上道,“帝王之位早就逐渐令我厌倦,相比这个位置,我有了别的更想寻求的东西,皇姐,我们自幼长大近乎二十年的情分,你是世间最懂我之人,我做的任何决定你该能想通。我想放弃这个身份,放弃卫姓,所以会离开这里,离开你。”
话音落,他拂袖起身,鸟笼被放置于地面上,“因在母后身侧长大,我儿时最想努力的事便成了赶及你,到头来,姐姐,原来一切东西自有因缘,该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为你的,强求不来。”
“钟儿?”
“不久也快结束了,我只是有一处很遗憾,姐姐,从第二世开始,再到今世,有一世你缺失了她,有一世你缺失了我。我与沈姑娘本该都站在你身边的……我们本该一起的,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