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淮本想近日将折子呈给皇帝的,如今看来是不能急了——开海动了太多人的利益,眼下已经开始有人动手了。
若是不能解决这些问题,开海之策就不可能真正落地。
之前是他太急了些。
裴少淮将折子收起,锁入抽屉中,心里期盼再度把折子取出来的时候。
然后开始想应对之策。
门外蛐蛐断断续续而鸣,夏日将至矣。
……
翌日,伯爵府后院里,两个颇有些姿色的丫鬟在池边低声交谈。
“她怀了身子,大少老爷是不是该纳通房了?”
“嘘——”另一个丫鬟谨慎一些,道,“听说杨家那边没有纳通房的规矩,你我就莫贪想了……再说大少老爷那样的人,听说从前读书时性子就很寡淡……”
“这里是伯爵府又不是杨家,她自己不带通房丫鬟入门,就能绝了别人的路?”小丫鬟继续道,“从前是从前,眼下大少老爷年纪正盛,你没见这几日书房夜夜亮到三更天吗?正是个好机会……”
“要不咱们还是安分做事吧,别处可没有这么好脾气的主子。”另一个丫鬟劝道。
可小丫鬟已经打定了主意,劝不回头。
当夜二更天,小丫鬟出动了,快入夏的天里,她偏端了一盅羊肉汤向书房走去,也不知从哪学来的伎俩。
只可惜,她还没进得裴少淮的院子,半路就被申大家叫人给摁下了。林氏身边的申嬷嬷早已荣退,但她的一对儿子还在裴家做事,申二一家跟去了太仓州,申大一家则留在京都里。
这申大家是林氏的人。
申大家来到柴房里,啐了一口,道:“夫人猜得没错,再好的门风、再三管教,底下也总有不长眼、不识规矩的。”
申大家没给丫鬟辩解的机会,连夜把人送到了郊外的农庄里,等林氏回来再处置。
翌日大早,陈嬷嬷给杨时月梳头时,笑吟吟地说道:“夫人真是好福气,遇到了个极好的婆母。”
杨时月点点头,问道:“夜里没有打搅到官人吧?”
“动静很小,没有吵到老爷。”
“那就好。”杨时月应道,“官人近来公务繁忙,本就歇息不够,不可让府上这些事叫他分心了……等早膳后,我再去见见张管事和申大家。”
……
乾清宫外,裴少淮费了些时辰在廊道里守着,终于“守”到了燕承诏。
裴少淮摇摇头叹息道:“燕缇帅宫中在值,却无固定的在值衙房,想见燕缇帅一面实在太难了。”
又打趣言:“燕缇帅若是宫外在值,我只怕是连影子都守不到。”
“裴给事中有事?”燕承诏开门见山问道。
裴少淮点点头,两人对视一眼,当即意会,一同移步别处密谈。
既然身边的亲朋师者都被对家盯上了,裴少淮便想到了燕缇帅。对家应该想不到他和燕承诏的关系还不错。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是等燕承诏查清楚之后,再报皇帝会好一点。
燕承诏端着书读得很快,一目十行,只看了个大概,神色镇定,显然没有太大兴趣,他把书还给裴少淮,断言道:“此事不可能是楚王做的。”
他和裴少淮的判断一样。
“何出此言?”
燕承诏带着些不屑,言道:“太仓州镇海卫事发以前,手中权势渐成气候,楚王都不敢如此猖狂,更何况现在处处受防,辛苦织的网已被逐一切断。”
也是,皇帝知晓楚王的狼子野心后,明面里要维持“兄友弟恭”的假象,但暗地里岂会完全没有动静?
裴少淮了然,夸道:“原来燕缇帅悄无声息消失数月,竟是做成了这么多事。”能从燕承诏嘴里说出来的,就说明皇帝不介意裴少淮知晓这些事。
这夸奖的话带着揶揄。
燕承诏应道:“合着在裴给事中眼里,我是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白领朝廷俸禄的闲职?宫外在值时无人辖管,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