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虽则皇帝并没有因为百里鸿的事情责怪百里翼,但是第二日,因为腿伤躺在床上的百里鸿却指使了底下的人,弹劾了百里翼。理由是,滥用私刑。
起因是前些日子,百里翼微服私访,出了宫门,与人起了争执。那时跟着百里翼的护卫便出了手,将人打伤了。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可放在有心人眼里却可以做出许多文章了。
被百里翼教训的人是一名三品大臣的嫡次子,平日里与七皇子百里雁走的极为亲近。那人处事风流,在黎州城口碑不算好,那日百里翼出手教训他,不过是又遇上了这位浪荡公子强抢民女罢了。原本七皇子得了这件事的消息,伙同幕僚一起,散播了百里翼浪荡不羁,当街强抢民女的谣言,打算等黎州城的流言烧起来添把火参她一本的。可不曾想,布置一半,却被人抢了先。
站在百里翼身后,百里雁一身大红朝服,望着跪在殿中举着玉牍的御史,唇角微勾。原本他还打算自己动手的,这次倒好,那个一贯急躁的大哥出马了,倒是省了他好大的一把力气。
如此,不如坐享渔翁之利。
大殿上一片沉寂。皇帝坐在高大的龙案前,望着台下低头举着玉牍一言不发的大臣们,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御史身上,目光犀利,“袁卿,说的可是实情。”
“臣所言句句属实,那王大人的公子如今还躺在床上,还望太子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袁御史挺直了背脊,举着玉牍,一派正气凛然的说道。
皇帝望着底下跪着的臣子,沉吟了一会,将目光落在了大臣之中,说道,“王宁,你可有话说。”
左少卿王宁出了列,举着玉牍,面色沉重,“臣之子冲撞了太子,被责罚老臣亦是无话可说,是老臣没有教好,让他把歪心思都动到了太子的人身上。”
字字铿锵,说得甚是推心置腹,话里话外都是因为动了百里翼的人,才会被重伤的意思。百里翼垂眸,听着那个上了五十岁的大臣,朗声说着这件事,不禁勾唇,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倒是说得好听,歪曲事实的本领,还真不算弱呢。
紧接着,有一名大臣出列,跪在大殿之上,举着玉牍甚是沉重的说道,“陛下,太子回朝时日尚早,尚未脱去南夏胭脂之气,少年人又血气方刚,争斗乃是常事,还望陛下从轻发落。”
“陛下……”
“陛下……”
一个接着一个,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小片,没多一会,大殿之上跪倒了五分之一的臣子。话里话外,不过是为百里翼求情,让皇帝对她从轻发落。
还不算笨嘛,听着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百里翼心头暗笑。用这种方式来诬陷她,倒是好算计,将年少轻狂不懂事的脏水泼到自己身上,而后找个借口,罢去太子太傅,让大臣教导太子反省。东宫威仪折损,颓势显露,但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众人求情之间,有一人顺势走了出来。
“陛下……”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百里翼心下一跳,继而轻笑,暗道一声,来了。
“太子回朝尚早,却已由太傅教导半年有余,而今还是出了滥用私刑重伤大臣之子之事,此乃师之过。”左丞相司徒敬举着玉牍走到大殿之中,斟酌许久,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丞相所言甚是,太子年幼,此事乃是太傅教导不严。”随后,有一人附和道。
听着将矛头转向自己太傅的百里翼,轻轻嗤笑。果然,这事情还真是这般展开。
亲近百里翼的大臣很快也反应过来,性子冲动的一吹胡子,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左丞相,高声说道,“哦,丞相这话说得可是陛下为太子挑的太傅不好了。”
“此言差矣。”
“……”
一有人站在百里翼这边,明面上亲近百里翼的那些大臣纷纷走了出来,帮着百里翼说话。一瞬间,两对人马各执己见,互不相让的争执起来。
大殿上闹哄哄的一片,皇帝坐在龙案前,望着底下乱了小半的大臣眉头越皱越深。抬手,将桌面上的填纸猛的掷了出去。
哐当的一声,填纸砸在坚硬的地板上,咕噜噜的滚到了大臣们的脚边。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大臣们都受了声,稀里糊涂的抬头,总算是看到了皇帝铁青的脸,立马噤声。
皇帝瞪着眼,脸色十分的难看,望着垂首不语的大臣压着怒气说道,“说,给朕说,怎么都不说话了!”
汹涌的怒火扑面而来,明智的大臣埋低了头,不发一语。
“大殿之上,如同莽夫一般争吵,成何体统!朕还没开口,你们倒是先说上了。怎么,一个个都串通好了,当朕看不出来是嘛!”他看着底下那一群战战兢兢的大臣,怒火更盛!
“太子的事,朕都还没问清楚,你们倒好,一个个都忙着替朕决断,好,好,好!”
几乎是咬着牙,皇帝铁青着脸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底下的大臣哗啦的跪倒了一大片,诚惶诚恐异口同声的说道,“陛下息怒!”
百里翼也跟着跪倒在地,举着玉牍,神色晦涩难明。
看着底下跪倒的人,好一会,心底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点。目光落在跪在大臣前列,朝着黑色绣金朝服的单薄身影之上,拧起眉,冷冽发问,“对于袁御史的话,太子该作何解释?”
见他终于把重点放在了自己身上,百里翼挺直背脊,举起玉牍,不卑不亢的说道,“儿臣的确有话要说。”
寂静空荡的大殿之中,只剩下她那一道清亮的声音,“左少卿的公子,的确是被我的护卫大伤的,下令的人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