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也是有点饿了,但一来还在震撼里,二来,这死面黄馍馍,和半凉不热的白菜烧肥肉,都是从前的她一眼也不会多看的粗陋食物,李含光也的确没什么胃口。她一边掰着馒头块,蘸着菜汁往嘴里塞,一边含糊地问,&ldo;你说,张嬷嬷为什么不让我们去看电视啊?&rdo;她其实对电视是什么,都只有模糊的猜测,这一问也就是冒然一问,想找点线索和李莲湖搭话,以期能更了解这个世界。李莲湖也没有让她失望,她一边吞咽一边往外喷着馒头碎,&ldo;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慈恩姐在娱乐屋里吧。&rdo;这慈幼局里的孩子看来都姓李,结合门口那块招牌:皇家天恩慈幼局,李含光也多少猜出了缘由。皇家养的孤儿,应该都和皇家一样姓李,也取个念恩的意思。由此她还知道,看来这天下还未改朝换代,应该还是李秦的天下。李慈恩。她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也没继续往下问了,想了想,又问李莲湖,&ldo;不能看电视,那咱们做什么好呢?&rdo;李莲湖一个六岁的孩子,哪有什么太深沉的心机,现在又正吃得高兴呢,根本顾不上注意李含光,一边吃一边回答,不自觉就打开了话匣子,把这个世界的信息,滔滔不绝地倾倒给了正是求知若渴的李含光。不能看电视,又吃饱了饭还比较有精力,两个小姑娘把碗收拾了,就回到自己屋里继续谈天。‐‐慈幼局的居住条件并不差,还是两人间,虽说陈设很简单,两张木板床,一张方桌两把椅子,再加上一点基本的家电和生活用品,也就没有余物了,但起码这床上还铺了垫子和棉褥子,仅就这一条来说,慈幼局的条件在李含光的那个时代已经赶得上中等客栈了。也许是因为吃饱喝足的缘故,李莲湖有点兴奋,李含光都不用怎么发问,她就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晚上,正好两个小姑娘都是洗漱过了躺在床上说话的,说累了头一歪,也就这么睡着了。屋里虽有电灯,但却没开,隔着窗户,月光投了进来,李含光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楼下隐隐传来的动静‐‐孩童们的笑声、说话声,隐隐的&lso;电视&rso;声。在心里回味着、分析着李莲湖的那些话语,好半晌,她才停止了忙碌的分析活动,重又茫然地望向了月光。重活了……她想,我居然重活了,难道这世上真有神仙,真的应了我的祈求?临死前那极度的虚弱与疲惫,似乎又席卷而来,那一幕幕的画面,走马灯一样地在她眼前回放,竟是要比生前还要清楚,仿佛只要她一声令下,这些记忆中的人物,便会披挂上阵粉墨登场,在她的脑海中为她唱上一出又一出的精彩大戏。未解的谜案、错综的人事、泼天的富贵、惨淡的人心……李含光在这亘古不变的月光中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擦去了眼角滑落的泪水。这一切已成过去,她……竟又重活了,重活到这虽还有几分熟悉,但更多的却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新鲜事物的‐‐的时光里,重活到了这个令她甚至有几分害怕的,光亮、喧嚣、陌生、可怖的现实中……她抬起手,望着黑暗中这幼小的轮廓,眼前却仿佛浮现了另一双手‐‐柔和的、纤美的、修长的、白皙的……她自己的手。这一次,不能再活得那样没心没肺了。她想,这一次若是再随波逐流,谁知道会流去什么地方?总要活得再精细些、再努力些,总要尽力把前生的遗憾,一一地再补回来……这只幼小而粗糙的手张了张,又轻轻地握得紧了,像是要将一束虚幻而美丽的月光,全握进手中。☆、主要矛盾清晨六点半,慈幼局准时打响了起床铃,李含光和李莲湖都没有赖床,麻利地从床上起来,在走廊尽头的大盥洗室里简单地洗漱过之后,便去帮助弟弟妹妹们起身梳头洗脸了。慈幼局里当然也不是没有乳母、嬷嬷,刚被捡来的小婴儿甚至会被乳母抱到自己家中喂奶,由慈幼局拨给钱粮。但她们都是有上值时间的,平时帮助照顾年幼无法自理的孩子没有什么问题,早上六点多就要开始上值也着实有几分不合常理。所以慈幼局便有这种不成文的规定,年长者要帮助年幼者起身盥洗,大家集合了才能开早饭。这也是为了培养幼童们之间的情谊,让慈幼局里多一分家的温暖。出发点是好的,可因为大家心急开早饭,有些脾气不太好的兄姐难免动作会粗暴一些。‐‐还好,慈幼局里长大的小孩,多数也都不娇生惯养,还是相当能忍的,否则,每天早上宿舍肯定要被鬼哭狼嚎给洗礼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