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洞房,乃为如玉阁,是顾陌未曾出嫁前的闺阁。
远观之,宫殿重重叠叠,曲折回环,楼台宫阙皆是凌空欲飞。而内里的楹柱上,画着飞禽走兽,神态毕现。壁画上则是彩绘的天仙神灵,惟妙惟肖,可谓是美轮美奂。
眼下为了顾陌大婚,满屋子皆用红纱笼上,“囍”字随处可见,一双龙凤蜡烛摇曳着,更是增添了几分喜气洋洋。一张金丝楠木床在屋子的最里面,所用的衾被皆是京城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所缝制而成,看着便觉不凡。
顾陌的贴身丫环可心已被派到顾沅君那边去盯着他读书,寻常的喜婆丫鬟领了赏钱后也下去了,这屋内只余下顾陌同周韫二人。
顾陌瞧也不瞧周韫一眼,兀自坐到了床沿上,自己动手掀了盖头,又除去了外面的喜服,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好似身边的周韫不存在一般。
反正依照原剧情,顾沅君不多时便会落水,到那时周韫自会寻去看看,这偌大的屋子便是他一个人的,他何必拘束?
但周韫却并不这般想,他只当是顾陌迫不及待,故而宽衣解带,当下便扭过头去,向来波澜不惊的神情上难得带上了点不知所措:“你这是何意?”还夹杂着细微的、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羞怒。
此刻,顾陌身上只余白色的中衣,料子乃是蚕丝的,穿在身上极为舒适,如同睡衣一般,闻言便眨了眨眼睛:“自是睡觉。难道三皇子睡觉不曾更衣?”
此话落在周韫的耳中,听来的意思便是“难道三皇子还不更衣同我一道睡觉”,顿觉受到了冒犯,正欲开口呵斥,又想到他二人今日已拜过堂,乃是名正言顺地夫夫,又开不得口。
正当周韫两相为难,却见顾陌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细长的眼眸微眯,眼角因为困意而浸出一滴泪来,活像一只懒洋洋的狐狸:“陌困了。烦请三皇子走时,记得替陌将烛光吹灭,陌感激不尽。”
周韫当即便愣住了,他这是被,撵走了吗?
顾陌能开口撵他,便是表明对他并无另外的想法。既如此,适才顾陌却吓了他一吓,他自是想要报复回来的。
这般想着,周韫眸光微暗,学着顾陌慢条斯理地开始解下自己的锱铢落玉九龙冠,又缓缓解开自己的大红喜袍,坐在顾陌外侧的床沿上,缓缓开口道:“大喜之日,若不在此处待着,该往何处呢?”
言下之意,却是不想走了。
这倒是奇了,原著里的周韫可是一时半刻都不愿在喜房内待着的。顾陌默默问系统146:“顾沅君落水是在何时?”
系统146则从周韫不同寻常的举动中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熟悉的、不详的预感:“原著里是在二三分钟之后。宿主,你说这次应当不会又有什么意外了吧?”
似是感受到了系统146的绝望,顾陌颇为善解人意的安慰道:“不会的,除了送顾沅君一些书让他去读,我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此话一出,非但没有安慰到系统146,反而让他陷入了更深层次的绝望:“宿主,你不是还派了一个叫可心的丫头去盯着?”
顾陌:“······”
这下,一人一系统都陷入了秘之沉默。
三分钟后,顾沅君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系统146呵呵一笑,笑声里说不出的悲怆:“皮这一下,宿主你开心吗?”
而周韫自问出那句话后,便不曾听见顾陌有任何回应,正欲下床去熄了烛火,却见原本他以为熟睡的人扭过了身子:“今夜窗外月色正好,园中景致亦是不错,三皇子不若去花园游玩一番?”
他二人所在的金丝楠木床正靠着窗边,窗户被斜斜地支起,顺着窗户往天上瞧去——厚重的云彩遮住了一弯月亮,除了云彩的边缘处能瞧见隐隐的、淡淡的月华,其余处皆不可见。园中风声呼啸,花草树木皆在风声中张牙舞爪,宛若鬼魅。
周韫将窗户支起得更高些,好让顾陌瞧得清楚:“这便是你口中的‘窗外月色正好,园中景色亦是不错’?”
顾陌脸上不见任何被拆穿后的不自然,淡定地接着说道:“今夜景色萧条,想必是有人正在伤心的缘故。三皇子何不前往安慰一番?”
顾陌这话一出,周韫立刻心生警惕:没有人能够容忍大婚之日,夫君抛下自己去他人之处。顾陌此时此刻此处同他讲这一句话,必不会出自真心,那么便是试探。若是他当真去了,只怕会遭殃的,便是沅君了。
周韫心中思虑万千,却是打定主意今晚不出房门半步,故而冷静自持道:“你不必多想,今夜乃是你我大婚之日,该给你的体面我必定会给你,今晚我哪儿也不会去。”
殊不知顾陌听到这话,内心中没有半点欢喜,甚至有点想推周韫出门。
说完这话,周韫便下床去熄了烛火,再回到床上,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瞧不见,无意中踩到了顾陌胡乱摆放的靴子,顿时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猛扑到了顾陌的身上。
顾陌闷哼一声,周韫这一下撞得瓷实,下巴狠狠地磕到了他腹部最为柔软的地方,只觉得宛若重击。
周韫慌忙起身,却是无意中摁到了顾陌裸露在外的肩膀。只觉得手下所触肌肤一阵温软,竟是下意识地在指间摩挲了片刻。
顾陌没有心思去顾及周韫究竟在做什么,他全部的心神都被腹部那剧烈的疼痛吸引住了,一边倒吸冷气,一边扯着周韫的衣袖:“快,唤大夫。”
如玉阁的烛火急急亮起,惊动了在偏殿睡下的下人和丫环,众人奔走相告,只知道是顾府的大公子受了伤,需要急唤太医。
于是,顾陌同周韫大婚之夜,便激烈到唤了大夫的消息不胫而走。
翌日。
天刚蒙蒙亮,顾陌同周韫便乘着轿舆,前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