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有点尴尬,轻声道:&ldo;圣上南巡。&rdo;颜希真想了一下,也皱起了眉毛:&ldo;也是。&rdo;说完,似是觉得这个话题有点过头,又抿住了嘴巴。颜神佑轻声道:&ldo;阿姊看他这个样子,能撑得过多久?&rdo;颜希真惊悚地问:&ldo;怎么说?&rdo;不是她想的那样吧?不会是想要搞死虞堃这个碍眼的货吧?颜希真也知道,事情发展到了这个份儿上,颜家是有一争天下之力,估计也有一争天下之心的。这样的好机会,放过了得后悔几百辈子。如果虞堃还在,那就是个障碍,怎么着也得将他扳倒了。明着禅让,无异于告诉大家,颜家就是图谋天下。颜希真已经脑补出了最合适的办:让虞堃驾崩。他一死,天下便没了正统,谁有本事谁上了。颜神佑道:&ldo;阿姊也看到了,他失一臂。郎中又说,他身前有刀伤,身上有鞭痕……&rdo;颜希真接口道:&ldo;养尊而处优多年,乍逢大变,他的身子骨怕是要吃不消的。我听郎君说,是在死人堆里扒他出来的。高烧了两日才退,你看他,面无人色……&rdo;旋即住口。颜神佑道:&ldo;他要死在咱们家,可就说不清了!&rdo;颜希真瞋目:&ldo;至于么?世间哪有只得其利,不受其害的事情?他在咱家,大义名份便在咱家,多么的方便。你我手上的诏书从何而来?从此名正言顺矣!翌日之事,谁又有插口的余地了?&rdo;天下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便宜事呢?颜神佑哭丧着脸道:&ldo;要真是咱们干的,也就罢了。就怕他自己死了,阿姊经为济阳没有嘴么?再者,圣上南下,他才是朝廷啊!先前,因为与朝廷失联,昂州权命了几十官员……&rdo;颜希真顾不上考虑&ldo;这是不是告诉我,我老公是个傻缺&rdo;这个严肃的命题,追问道:&ldo;我先前并不知详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do;颜神佑道:&ldo;就是,阿姊知道么?北方一闹一旱,昂州涌了许多流民过去,原本的人手根本不够使的,只得暂任命了些。昂州原本就有数县,是常年没县令的,朝廷倒是任命了,人家不肯来。反正,就是事急从权。还有州府,我把州府也改制了……如今圣上去了,这要怎么办?&rdo;颜希真道:&ldo;这也无妨,正好,他不带着玉玺了么?虽然旁的都丢了,有这一枚,也成了。私盐能当官盐卖了,你愁的什么?&rdo;颜神佑苦着脸道:&ldo;阿姊想想,不止他去了,四下里忠义之士听闻他南巡,怕是要蜂涌而至了……&rdo;卧槽!颜希真的表情严肃了起来:&ldo;那就要新立朝廷了!京城士人虽遭逢大难,毕竟有火种在。还有荆、扬诸人,也不是死绝了。又有益、雍之地……&rdo;是的,虞堃活着,能给昂州当橡皮图章。同理,其他人要过来朝见他一下,讨个正式的委任状什么的,颜肃之一拦,这天下都能传他软禁天子了。颜希真原觉得丈夫是个忠义之人,纵有些固执,却也无仁大义。现在觉得,这个大义、这个忠臣,真是有些让她微微地牙疼。有那么一瞬间,她倒希望虞堃在路上就&ldo;崩&rdo;了算了!颜神佑又说:&ldo;倒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他若没了,咱们怎么对济阳王?虞家就剩那一棵独苗了,你是杀啊,还是不杀啊?不杀,他是反王,碍眼,杀了,虞家血脉就断了。&rdo;颜希真道:&ldo;你的意思是?&rdo;&ldo;后悔没跟他要一张讨逆诏书!光写讨阮逆了!再写一张讨逆弄死济阳的,该有多么好!唉唉,世间安得双全法……&rdo;颜希真:&ldo;……&rdo;伸手拍拍颜神佑的肩膀,无奈地道,&ldo;你能想到的,长辈们也不至于想不到。真不放心,再快马传书回去就是了。还是想一想眼下该怎么办吧。独木难支,阮梅心机奸狡,难以常理推测,不知是战是和。无论战和,我们都要与扬州诸郡联络。圣上虽然给了我们诏命,可事到如今,能顶什么用?召他们勤王,他们能听,可要他们听我们两个妇道人家的,他们能去死!&rdo;颜神佑挤挤眼睛:&ldo;阿姊以为我留下蒋五是为了什么?廷尉在南,他就得给我卖力。&rdo;颜希真喷笑出声:&ldo;你又淘气了。蒋五有什么用?难道你要推他上前不成?你傻是不傻?&rdo;颜神佑吐吐舌头:&ldo;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扬州那起流民,好好的兵,见着门阀便腿软,跪着送与人家!话又说回来了,只要兵听我的,这事儿就不难办。我在昂州,不是也做过来了么?&rdo;颜希真道:&ldo;不一样,你还是小心着些好。&rdo;颜神佑微微眯了下眼睛,道:&ldo;放心。兵,我是不会交出去的。&rdo;颜希真笑道:&ldo;你还真是认准了道理不松口了,你认准了就好。&rdo;颜神佑道:&ldo;我不是说的玩笑话。&rdo;颜希真道:&ldo;我明白。&rdo;颜神佑一声冷笑道:&ldo;总有一天,我要叫他们闭嘴,少拿男男女女的说事儿。&rdo;说完,还一撇嘴,一昂头。颜希真定定地看着她:&ldo;你认真的?&rdo;&ldo;我这不正干着呢吗?你不想?&rdo;颜希真沉默了一下,颜神佑道:&ldo;你现在休要答我,等回了昂州,你告诉我,你想不想。走罢,去写信给姐夫啊,请他要一纸讨逆的诏书啊。&rdo;姐妹俩并肩往正堂走去,颜希真在阶下立定,颜神佑跨出一步,觉得不对,转身看她:&ldo;怎么了?&rdo;颜希真叹道:&ldo;怎么就会不想呢?看看阿婆,现在活得多么的好!&rdo;颜神佑微一笑:&ldo;是啊,多么的好。&rdo;又说昂州之事,楚氏如今又牵头做些慈善之事,姜氏管着药场。颜希真道:&ldo;任重道远。&rdo;颜神佑握着她的手,往屋里拖:&ldo;千里之行,始于足下。&rdo;颜希真一耸肩:&ldo;走罢。&rdo;颜神佑勾了勾唇角,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姐姐也不简单,能得到她的支持,比与别人磨牙强百倍。再者,她们姐妹里要是有一个唱反调的,这杀伤力可就大了。不多时,两人修书毕,使玄衣快马加鞭,一寻李今,一往昂州。‐‐‐‐‐‐‐‐‐‐‐‐‐‐‐‐‐‐‐‐‐‐‐‐‐‐‐‐‐‐‐‐信送出后,李三娘与丁琳却又结伴而来,来便跪下痛哭失声:&ldo;求小娘子给我们全家一个痛快罢!&rdo;颜神佑颜希真有些摸不着头脑:&ldo;这是怎么了?这不好好的么?你们如今是圣人亲批了的郎中(卫将军可开府置属官,两人都是颜神佑的从事司马,颜希真的幕府一时找不到人,暂缺)有什么事值得这般哭法?阮梅亲来,尚要亡命奔逃,天下还有何事可惧?&rdo;李三娘泣道:&ldo;小娘子忘了,我的祖父……是不仕本朝的!&rdo;卧槽!颜神佑和颜希真两个人一起跳了起来。丁琳道:&ldo;家父好些,却也未受过朝廷的征召!若让圣驾南下,见着了他们,这要如何是好?他们是做的使君的僚属,可并未受朝廷的任命呐!到时候见了面,怕要无地自容了!他们就不得活了呀!&rdo;颜神佑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跑到门外:&ldo;来人,传讯!&rdo;想办法把虞堃给留在湓郡啊!要让虞堃踏进昂州,这事儿就坏了呀!旁人不说,颜神佑肯打赌,哪怕是为了李彦,丁号和卢慎都会想办法让虞堃在外面晾上一晾的。不是谁比较重要,而是……这事儿说不清了,李彦不仕本朝,却跟着颜肃之混了这么久,这又是什么事呢?李彦和虞堃,哪个都不能扔。光有大义有屁用啊?虞堃自己就是大义的化身,还不是从死人堆里扒回来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虞堃伤重为名,请他在外面先玩耍一阵。李三娘哭了一回,见颜神佑应下了,忙向颜神佑道谢。颜神佑心说,我又漏算了一条,真是谢谢你提醒了啊!几人都是年轻女子,哭完了,洗洗脸,颜希真要命自己的粉来给她们擦,又开始聊起画妆来了。才安静了下来,蒋峦却来寻颜氏姐妹说事。昔年蒋五公子,如今低调得厉害。若非眼下确有要事,他也不想跟这两个可怕的女人打交道。他更不明白,虞堃这好好的,又是发的什么疯,给两个女人授了将军。这下好了,虞堃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的烂摊子,还得他一个人收拾。他是不相信,接下来联络各郡势力的事儿,颜家姐妹会放过他这个现成的劳动力不用。世家虽颓,但是声望尤在,纵然颜家不想让他抢了风头,一应接待的工作,他也是逃不了的。硬着头皮,他过来了。姐妹俩听他问有什么章程的时候,互看一眼,还是颜神佑说:&ldo;自然是要先往各处宣谕了。&rdo;蒋峦道:&ldo;小娘子知道我问的是什么,纵然有圣谕在,小娘子以为,这些人,肯听妇人摆布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