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颜神佑往前面厅事里去,颜肃之也正好收拾完了,父女俩一碰头,颜肃之取笑道:&ldo;连梳洗都这般快,哪里还像个小娘子?该把你生成个儿子,我就不用愁了。&rdo;颜神佑反问道:&ldo;现在很愁么?不是很得意么?&rdo;父女俩说说笑笑,一路到了厅事里。卢慎等皆也准备好了工作汇报的内容,按次序坐好‐‐夹带旁听生山璞一枚。归义侯名义上是独立的、不归州府管束的,然而州府每次开会,此君必至,大家也已经习惯了。如果他不来,众人才要添一桩烦心事‐‐辖区内有那么一大支不服管的武装力量,真是睡觉都要惊醒。分主次坐定,随口寒暄两句。卢慎便先汇报工作,颜神佑仔细听了,不过是些个去年收尾,以及今年春耕的计划。留意数字,发现今年又多了好些新垦的田地。颜神佑决定,等会儿问一问卢慎的小账,看看人口涨了多少。昂州缺人,除了捣乱份子,什么人都缺。卢慎做事谨慎小心,也没什么疏漏,颜肃之听完便完,只说:&ldo;春耕时,我与诸位再轻装出巡一回,春耕万不可出岔子。&rdo;众人答应了。其次是古工曹汇报工程进度,姜云终于可以搬出原本的坞堡,将坞堡交还了。颜神佑心头一动,暗道,正好留与唐家,又或是姜家。又有汇报士卒之事的,颜神佑抽耳朵听了,却是又募了数千人。粗算一下,颜肃之手上的官方武装力量不过三万人而已。对于这么大的昂州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颜氏父女的计划里,至少得有十万人,才能勉强够用‐‐后期依旧要有补充。然而昂州人口又少,脱产的兵太多了,生产又要跟不上了。不过,山璞那里倒是又有数万之众。虽然他自己推辞,后期俘获之山民,还是分了好些到他的麾下。颜神佑又很小人地盼着多点流民跑到昂州来,这样劳动力的问题就能解决了,兵源也能得到补充。否则光靠昂州土著的繁衍,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一切汇报完毕,丁号才一捋须:&ldo;比起外面,昂州真是乐土啊!&rdo;此言不虚。原本是想着京城等地看门第要推荐,不大好混,到昂州是不得已、是帮忙、是吃苦换前程的人,此时都颇为庆幸。又有原是单身过来的工曹等人,趁势申请搬取家眷到昂州来。颜肃之痛快地答应了:&ldo;房舍都与你们留出来了,此时不搬,更待何时?&rdo;众人又说一回使君高义,丁号等这一些过场走完了,才提起正题:&ldo;前番接使君手令,携君本家二郎同来,不知是要如何安排?&rdo;颜肃之道:&ldo;我可不止带了这一个孩子回来,先生何以只问这一个呢?他们是一样的。吾兄之子,抚育照看而已。&rdo;丁号还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山璞的嘴角却翘高了十度。颜神佑心说,这对话很不对味儿啊。为毛单问二郎?以及,这个回答也……还有,山璞你……山璞见颜神佑望了过来,又回她一个憨厚的笑。颜神佑:……这是要闹哪样?丁号看了颜神佑一眼,问颜肃之:&ldo;使君,不知冀州之事朝廷有何应对?&rdo;虽然有邸报,您老是不是知道一点内-幕呀?颜肃之&ldo;呵呵&rdo;两声:&ldo;怕是得一年半载喽。&rdo;丁号逼问道:&ldo;难道就再没有旁的应对之策的?&rdo;颜肃之道:&ldo;还能如何?&rdo;丁号却笑问颜神佑:&ldo;若依小娘子看,朝廷当如何呢?&rdo;颜神佑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个磕巴要问她,还是答道:&ldo;减营陵款项、减天下租赋,整军、不令腐儒干涉军事。&rdo;丁号笑得跟朵花儿似的:&ldo;是极是极!&rdo;说着,又笑眯眯地将颜神佑上下打量了好久。然后又跟颜肃之狠夸了颜神佑一顿,搞得颜神佑越发觉得这家伙很奇怪。不想丁号话风一转,又忧国忧民了起来,大力谴责起水太后之&ldo;无礼&rdo;!开始为颜神佑打抱不平起来了。颜肃之才说:&ldo;此当不是圣上之意。&rdo;丁号已经截断道:&ldo;若非有人纵容,国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太后?!真是视士大夫如无物!不是人君之所为!&rdo;又问颜神佑,&ldo;小娘子读书,可见过这般荒唐的事情?&rdo;他这么三句不离小娘子,搞得山璞觉得,要不是这个老家伙年纪是大家的一倍开外,还是个大贤者,真要怀疑他是情敌需要决个斗什么的了。哪怕山璞心里猜测,这丁号是另有目的。有丁号开头,卢慎、古工曹等也大力谴责起朝廷来了。哪怕颜肃之再说&ldo;不是圣上之意&rdo;,这些人也跟没听到似的,是不是他的意思,都给记他头上去了!骂完水太后再骂水货们,最后又说到朝廷诸公真是太无能了,好好的天下给他们治理成这个样子。每骂一人,都要顺捎说一句皇帝真是的,也不管管。颜肃之忽然又一种被绑架之感,脊背发毛地看了一颜神佑一眼,心说,这种感觉好熟悉呀!好像当初这丫头跟大舅子说,要他上表坑老三的时候,那是一样一样的。不管颜肃之自己说什么,好像都没人信,大家都说他是受害者。颜神佑被他这眼神一看,心说,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指挥的,这事儿……等会儿得找人问问去。好容易,开完了会,颜肃之死咬着不开口,颜神佑……没人敢问她对水太后的评价。卢慎才说:&ldo;使君已经回来,诸位有多少话不能说?日已偏西,何如开宴为使君洗尘,明日再议?&rdo;众人都说好,一齐告辞。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的颜肃之:……&ldo;丁先生且留步!&rdo;颜神佑趁他和丁号说话的功夫,向山璞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齐出来,在一棵树下站住。山璞道:&ldo;我也不知道丁先生的意思,只是自己猜了了一些。&rdo;颜神佑歪着头笑问:&ldo;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我要是问阿婉怎么样了呢?&rdo;山璞脸上一红:&ldo;我已经说过她了,她也在用心学呢。这些日子,她总有种种担心,又觉对你不起。&rdo;颜神佑是真想问丁号这几个月都做了什么,不想山璞又提起阿婉来,便顺着问:&ldo;这话怎么说的?&rdo;山璞道:&ldo;她知道做错了,今天就要她来与你道歉。&rdo;这事还真是有些难为情,山璞可以埋怨姜云,阿婉却是有些对不起颜神佑的。悄悄就跟人家表哥搞到一起了,还瞒了这么久,心里还曾暗搓搓觉得颜神佑会反对。原本是个痛快人,可越是对亲近的人,越难承认自己的错,以至于拖到了现在。颜神佑道:&ldo;这事错在阿云。&rdo;山璞道:&ldo;她也有不对的地方,应该早与我说,更该与你说个明白。&rdo;颜神佑道:&ldo;好在有个好结果,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啦。&rdo;山璞点点头,把话说明白了就好,再多的,就看以后的相处了,难道要压着颜神佑,让她说没关系么?还是回去好好教育妹子才是正经。&ldo;好在她现在也更懂事了些。&rdo;颜神佑一挑眉,山璞淡淡一笑:&ldo;她想明白啦,我也与她说明白了,既然她自己选了夫婿,大家又答应了,她就得将日子好好过下去,不能令人为难。&rdo;事实上,山璞只对阿婉说了一句话‐‐&ldo;我们,不当走回头路。&rdo;还好,阿婉听明白了。前面的路要怎么走,是昂首挺胸自然而然,还是委曲求全,那得看她自己的悟性了。颜神佑道:&ldo;这是实话,她也是个痛快人,想明白了便好。&rdo;山璞道:&ldo;那你想明白了没有?&rdo;&ldo;嗯?&rdo;山璞提醒道:&ldo;丁先生。&rdo;颜神佑道:&ldo;我们上京这几个月,他是不是与你们说过什么?又或者是做了什么?&rdo;山璞道:&ldo;你猜着了,他是时常说些朝廷看着要不好的话。与卢大郎他们只怕说得更多,照我猜,他怕是想鼓动使君闭门自保。&rdo;军阀割据!颜神佑想了一想,这倒也能说得过去。丁先生神神叨叨的,看着是经史大家,肚子里的鬼主意是一点也不少的。旁的事还好说,虞喆&ldo;好色误早朝&rdo;、水太后&ldo;赐婚&rdo;二样,确实是可以接受的反水的理由。还真是&ldo;反水&rdo;啊!无论什么时候,造反都是艰难的。&ldo;足够充分&rdo;的理由也只有那么一条:君不君,然后才能臣不臣。虞喆的事迹不好说,水太后作为皇帝亲娘,做出来的事儿够得上&ldo;君不君&rdo;了。造反难度太大,但是冷眼看他们被别人搞死,这事儿别说还真让人挑不出理儿来。&ldo;那他又何必问二郎呢?&rdo;山璞惊讶道:&ldo;这个你看不出来么?他这是担心,六郎、八郎年纪都小,二郎可快要长成了,万一使君要栽培二郎呢?&rdo;灯下黑!颜神佑虽然对礼法也是门儿清,但是有些固定思维还是需要再磨练的。比如说,颜肃之的儿子年纪小,如果他一朝有所不测,儿子不能做主,侄子就被视为继承人了。虽然有颜渊之等在,但是颜肃之这样千里迢迢把长房的儿子带过来,难免让人有其他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