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通报厉寒酥的到来时,迦绫十分疑惑。“宓嫔?她是谁?”
迦绫用枭族话问着自己的侍女。她的侍女确实能干,不仅精通两国语言,还为迦绫理清了后宫各嫔妃的信息。她想了想,道:“就是上次公主去皇后娘娘的宫中请安,问奴婢为什么不用戴面帘的那个。”
“原来是她。”
迦绫闻言也记起来了,顿时有些不喜。“公主,”侍女看了迦绫一眼,小心补充道,“这位宓嫔娘娘来自厉家,正是那位厉将军的女儿。”
迦绫“腾”一下站起身,眼中迸发出浓浓的恨意。“她是厉家的?”
迦绫咬着牙,“就是那个害我们枭族被迫投降,还抓走了我大哥的厉将军的女儿?!”
见侍女垂着头称是,迦绫心中恨极,战败之耻、部落之仇……无尽的耻辱和仇恨一并涌来,叫她生出些疯狂的念头来。“公主您冷静些!”
侍女看出她的不对劲,赶紧抓着她的手压低声音:“别忘了您来这里的目的,别一时冲动因小失大……”听了侍女的话,迦绫才勉强恢复一些平静,只是脸上神色仍然难看,愤怒之意难收。厉寒酥走进来时,见迦绫坐着,看到自己也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反而一脸怒意地瞪向自己,不在意地一笑:“绫贵人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迦绫这几日已经学了一些曜国的日常用语,听得懂厉寒酥的话。她冷笑一声,生硬道:“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清辉见她对厉寒酥如此不敬,忍不住瞪圆了眼,上前一步:“你……”厉寒酥拦下她,看着迦绫道:“绫贵人不懂我们曜国的规矩,不必和她一般见识。”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迦绫这几日听多了这个词语,条件反射地一仰头:“陛下允许我这么做的!”
厉寒酥看得出这都是迦绫的小把戏,仗着晟帝的宠爱肆意妄为,将对她的放纵当成了放肆的筹码。厉寒酥可不吃这套,果断道:“陛下只是说绫贵人可以保留枭族的习俗,可没说你可以不守规矩到连最基本的上下尊卑都不顾了,难道你们枭族的规矩里是可以不敬长辈,出言不逊的吗?”
迦绫的侍女立刻白了脸色,担心地看向迦绫。迦绫也是脸色一僵,随即极快地变换回来,摆出一副不解的模样,佯装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然后便不耐烦地摆手要厉寒酥出去。厉寒酥叹了口气:“绫贵人这般不熟悉曜国话可如何是好。”
迦绫心中得意,她就是故意的,只要她听不懂,谁能奈她何?然而还没等她再次出言送客,就听厉寒酥道:“所以我特意向陛下请示了来教绫贵人说曜国话,这样以后就好交流多了。”
“什么?”
迦绫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拒绝,“我不要!”
厉寒酥勾起笑:“这事陛下已经同意了,不容绫贵人拒绝。”
“我要去见陛下!”
迦绫说着就起身要出门。厉寒酥一个眼神,随她一起来之后就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左右跨步,手中佩剑交叉,彻底挡住门口。迦绫被他们吓了一跳:“放肆!”
这两个字倒是说得字正腔圆,颇有身为公主的傲气和蛮横。厉寒酥也站起身,气势不落:“我看是你放肆。”
迦绫恨恨地转回头看她。厉寒酥一步一步走过去,眼睛紧盯着迦绫的脸,缓声道:“这事是陛下下的命令,你以为你能拒绝?本宫劝你还是识相些,别再去闹脾气。你以为你三番四次惹出事端,陛下不会厌烦吗?”
最后一句话厉寒酥说得极轻,听在迦绫耳中却如惊雷一般。她惊恐地看着厉寒酥,不由想起了昨日晟帝来看自己时,确实不如一开始温情热切了,在听她磕磕绊绊的曜国话时也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正好被迦绫捕捉到。迦绫有些惊慌了。她知道自己如今在宫中能过得如此滋润,大部分就是仰仗晟帝的宠爱,若是她真的惹晟帝厌烦,凭她先前已经接连得罪太后和皇后,那下场……迦绫心中一抖,有些后悔其之前行事的冲动。厉寒酥见她不说话了,便打一棍后再给个甜枣:“绫贵人不用担心,不过是一些简单的语句罢了,不会很难。”
迦绫咬着唇,看着厉寒酥反客为主,指挥人将一本本书籍和笔墨纸砚等物搬进她的宫殿,很快就收拾出一个书桌来。等东西摆放妥当,厉寒酥立即开始了今天的第一课。厉寒酥取出纸张,让迦绫在自己对面坐下,然后道:“绫贵人,今天我们就先从宫中常用的一些词语开始吧。”
迦绫僵硬着身子不说话。厉寒酥拿着毛笔,在纸上写下字读给迦绫听:“这是‘规矩’,想必绫贵人已经知道意思了,来跟我读——”迦绫紧抿着唇不愿配合。厉寒酥也不恼,只是道:“绫贵人,这每日的教学进度本宫已经安排好了,若是绫贵人再这么拖下去,耽误的是自己的时间,不论是吃饭还是其他事情,一并都要延后,绫贵人可考虑清楚了。”
迦绫的侍女也劝她:“公主,您就学一下吧,左右也是有好处的。”
迦绫显然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气得眼眶都红了,死咬着牙不愿在仇敌面前掉眼泪失面子,嚅嗫半天方闷着声音和厉寒酥念起来。厉寒酥如同一个耐心的好老师,将每个词语的读音和意思都细细地解释给迦绫听,还让她的侍女实时翻译。很快,今日的词语就学完了。厉寒酥放下手中最后一张纸,满意道:“绫贵人果然聪颖,学得真快。今天晚上还请绫贵人好好复习今天学的词语,将这纸上的句子读连贯了,明日本宫再来检查。”
说着,厉寒酥将纸放在桌上,起身离开。迦绫坐着没动,脸色一片惨白。她的侍女也是面如死灰,额上满是虚汗。许久,迦绫才动了一下,顿时瘫坐在地,眼睛看向桌上的纸,神色惶惶。侍女抖着嘴唇:“公主……”她顺着迦绫的视线看向桌上的纸,上面写满了厉寒酥今日交给迦绫的词语,每个字都写得刚劲有力——“皇后、嫔妃、主子、奴才、战争、俘虏、进贡、质子……”迦绫一字一顿地念着,越到后面声音越低,然后发狠地将那纸笔全扫到地上。“她分明就是在威胁嘲讽我!”
迦绫用枭族语哭喊着,泪水顺着脸颊淌下。侍女不忍心,跪下握住迦绫的手,劝着:“公主,您忍一忍吧,就忍一忍……”侍女方才在解释这次词语的意思给迦绫听的时候何尝不是心惊胆战,心痛得不能自已,然而她不敢忤逆厉寒酥的话,任凭迦绫如何气得发抖也要把话翻译出来。“您想一想二皇子的计划,为了我们枭族,您现在必须忍。”
迦绫已经听不进去,摇晃着脑袋喃喃:“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父皇、母妃、哥哥,呜——”迦绫忍不住扑到侍女怀中,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