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哪怕就用上石子来充当弩箭,这个杀伤力也并不。巩凡记不清资料上的是五十步还是三十步,但是发出去的石子能打碎那时候欧洲的钢制胸甲,这个杀伤力已经很了不得的——要知道那时候只有成为贵族的骑士才会有财力去穿着钢制盔甲。
就算那时候钢质一般,发脆而且容易破,可那毕竟也是钢,比铁强得多——薄钢板都能打碎,那要是打在人脸上,或者是那个没有防护的部位,会怎么样?至少,脸上的骨头那肯定是四分五裂掉了。
“还可以用上棘轮来上弦。”巩凡画图的水平实在一般,这种东西不大会画,只好连带比划。不过听的人都是行家,只消稍一解释,就明白了它的作用。
这下老头真的动容了。这东西实在简单,但作用那就绝不是简单能形容了。
以老头的眼光,自然一眼就看出它最大的作用。这不光是上弦可以用来省力,而且中间可以停顿,甚至可以用往返的动作来完成上弦动作。这样一来用力最大的上弦的工作就变得异常轻松,往常双手都很难搞定的,现在用单手就能完成。
过去不是没有人动过如何快速来上弦的脑筋,也有人作过近似之物,像绞盘就是。它能省力,但最大缺陷就是绝不能中途停顿下来,稍一松劲,它就会猛力反弹,反打过来伤人。
而这个棘轮就不过加了个弹片,在停顿和使力的过程中用了个极的铁块一挡,就再也没了那种反弹回来的危险,让整个上弦过程可分几次,力气再的人也能胜任。
老头不住的摇头叹息。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么简单,却又实用好用,甚至连钱文也不用花上几个设计,在这以前为什么就没有人这样干呢?这一刻,他实在是觉得,包括自己在内,全是些大傻子,——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没人弄出来过!
“林老,您看这种钢材能够作得出不?”对这种钢材配方上的事,巩凡自己那是一办法也没有的。设想再好,如果拿出不出能实用的东西,一切都是白搭。
端木林老头儿怔怔的出神,不住在心里反复设想这几样东西。
单独来看,都是些东西,算不得什么了不起——但一旦结合在一起,却是让人动容——这是军国重器!一场战役里,可以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新式武器!
而最重要的,虽然没有试过这样的特种钢,但从理论上讲,现在的技术储备完全是足够可行——即使老头儿完全不懂什么叫技术储备,但绝不妨碍他明白这个。
千期万盼中,巩凡终于看到这颗代表着智慧的,有些花白的头颅在思索良久之后,重重的了下去,顿时忘情的跳起欢呼了起来。
看到这个实在摸不清深浅,让人心头老是惴惴不安的少年终于露出了他童稚的一面,老头端木林第一次隐隐的笑了。
“作是能作出来,只消下工夫,花些时间调出配比当是可行。可是少年,你莫高兴过早,这其中别的不论,这军国重器何时可以由私人私下制作了?”
“除非你想谋反,否则你拿了这个却是要作什么?另外,这弩不必试,老汉就知力道必是惊人,则弦之一物又如何解决?再用牛筋之类筋键那是万万不能了——要么立即崩断,就不立断,那也用不得几次。这般换弦法,这如何能够实用?”
巩凡有些发怒,也有失控。“什么军国重器,不得外传,不得私人制作,眼下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么?——国事已经败坏得不堪闻问,具体情况,您就真的一耳闻也没有?”
“金国女真人已经要攻打汴梁了!我们的国都,我们的民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在这种时刻,你们仍旧不想站出来,是不是没多大感觉,似乎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可是亡国之后,我等就是女真之奴,只能在皮鞭子下挣扎活命!”
老头一下变了色,张口欲言,巩凡没给他话的机会,继续道:“我是不干的。宁可战斗中站着死,绝不耻辱跪着生——这里是我的家,和我息息相关,现在她被人伤害,我就得作些什么来拯救她!”
“如果我们每个人都不愿去管她,任她如何衰败下去,那么金人的刀子很快就能砍到我们每一个人的头上了!林老,我们不能这么麻木,须知国家有难,匹夫也有责啊!|”
老头一震,竟是再不出话来。而一直含笑听着的任若海也不由自主一下坐直了身体,怔怔念叨着“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八个字,反复了数遍,随后就不禁问自己,“为这个国家,自己又能作些什么?确定,不管怎样,总得作些什么才是!”
这八个字对老头的触动那也是直直到了心底。一直以来,他不知道要怎么作,对这些情况他怎么会不知?可是痛心疾首之下,却是全无办法!
无奈,他也只好两耳不闻窗外事,把自己关起来,不再去听让人丧气想怒骂的消息,就这么安稳着渡日也罢。真有一日,天地崩了,自己也就跟着消失,也不值个甚。
自己就是个无关轻重的人物,又能怎么样?不过如此罢了,世事败坏,也只能听天由命就这么看着。可是,这真的成么?
一股火从老头胸中渐渐燃起,一个十来岁的娃娃都能这样想,都愿意去为这个国这个家去作些事,自己又怎么能后于人?自家这年纪,也还可以再出一把力,再拼一拼!
巩凡还没有完。“我的想法简单。我自己没本事,上不了战场,杀不了强敌,那就作出最好的武器,让我们的勇士带上它,去帮我们杀敌,这也是一样的!所以,我就想把这些弩作出来,让我们的战士能用上最好的家伙!”
“至于弦。林老,不知您试过抽铁丝没有。我记得有种锁子甲就是用抽出的细铁丝弯成环,再一个个套起成一幅甲——价值似是相当不菲,如果会抽,我们就可以抽出钢丝出来,有了软钢,自然也就能有了软钢丝。用这些丝编织成多股,作成弓弦,必然是够力了。”
老头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把茶杯都震得跳了起来。这又是一个简单易行,却也是他绝对想不到的精巧设计,让他实在是无话可。
刚刚巩凡问他会不会抽铁丝,他很想抽这子两下。这东西就是学徒去干的活儿,那个正经的师傅还会去作这个?这不羞辱人么?可是听到后面,这怒气一下就散了。
“罢罢罢。后生,这弦算是你解决了——就是太费手脚了一些。可是还有一样,这般全用软钢制作,用钢量却是极大,这钢却又从何而来?用锅炼钢质量是不错,可是这量如何够用?这般一来,这弩再好,若是只能弄得个十支八支,上不得量,又能有多大的用处?”
“锅钢?哦。你老的是用坩埚来炼钢吧。”这种坩埚炼钢质量好,容易掌握和掌控,但就是量太了,作样品还可以,要大量使用那是绝不可能。
“其实锅炼钢跟和高炉比起来,它们的区别就是个温度。锅温度比起大锅可以高个近二百来度,这区别最后就是出来的是钢还是熟铁的关键。一句话,只要温度上去了,那么大的高沪炼出来的,也就是好钢!”
这话又是让老头一震。他也不知今天这是震了几次了,可是每一次都是觉得那般的有道理。他也早就在猜测,从钢水的颜色上就能看出比大炉温高,也应该是成钢的关键,只是多少先辈改进了不知多少次也提升不起那炉子温度,总不成这少年又有什么奇思妙法?
“想把温升起来,光用燃料是不成的——我们古人已经把能用的能试的全试过了,再走此路就不通了。但,燃料上没办法想,可是怎么个燃法却有办法想!那就是把吹进炉子的冷风变成热风,让里面的燃料一下烧得更加炽烈!”
巩凡知道,现在才是亮出真货的时候。对方是真正的行家,如果刚刚一来,他就这样侃侃而谈,只会被老头当精神病,鲁班门前玩大斧,听也不屑听上半句。可是现在,老头聚精会神,生恐错过一个字。
“怎么才能作到这一?其实就是要加建一个蓄热室,一个完全密闭的,让风从通道经过时被废热加热到我们需要的程度,就可以让大高炉也达到锅钢的效果!”
蓄热室的概念那绝对要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
巩凡拿起炭笔画起示意图。天可怜见,他又那里是真的懂得炼钢?有着自知之明的他,画的肯定只是原理,也就是个设想图。反正蓄热这东西那怕是想像,也总能得出个一二三,至于炉内应该是个如何的结构,巩凡绝对那是一句不提。
“老爷子,您看,这其实就是个大大的铸铁管子带上的热风炉……”